吴嬷嬷很是不留情面,言辞难听,又不带脏字儿。从她这破落户的贱藉身份,到她一而再、再而三地升迁。不辨真假,其中的恶意与臆测,是戳着她脊梁骨的。

李瑕在不远处,遥遥看去,却见安翠就在月洞门前,拦着好些个提着食盒的婢子。

深春的朝阳明媚且璀璨,亮堂堂照在尘世间,仿佛堪得破去一切邪障。寒光一闪而过,凛冽刺目,惹得李瑕凝神细瞧。

“我的天老爷!”

月丹掩唇低低惊呼,“她手里怎么提着刀?!”

他上得前去。

周遭奴仆都纷纷拜倒,乃至吴嬷嬷也匍匐在地,饱含老泪的共他伸冤道屈,痛斥安翠的言行无状、以及蛮横粗俗。

安翠也不争辩,静静看着他,眉尖紧蹙。

她握刀的手指逐渐收紧,惹得李瑕轻啧一声,问她,“你作何解释?”

“我想问您一件事。”她这样说。

李瑕耐着性子等她下句。

“听说吴嬷嬷是李大娘亲自挑选,为了照顾您起居的。”她稍作停顿,“那她中饱私囊,私吞琼苑的东西讨好别人,您知道吗?”

“大郎君!您别理睬那小蹄子……”

“铁证如山。”

安翠提着刀的手一抬,刀尖指向连连往后缩的几个婢子,“您可以打开食盒看一看。”

“那是……”

“事实胜于雄辩。”安翠反问,“你敢自证清白吗?”

吴嬷嬷怨毒地瞪着她,更兼一声不吭。

多少年了,墨守成规的事情,不知道的事不关己、知道的也大都佯装糊涂。从没谁去戳破,甚于要闹大,翻到主子那儿去。

“郎君。”安翠用刀背敲了两下墙角,精钢磕在石砖上,奏出清脆的动静,引得众人朝她望去,“您要罚我吗?”

李瑕被她义正言辞的姿态惹笑了。

“罚你作甚?”

他轻飘飘瞥过吴嬷嬷,戏谑道,“你既无错处,我又从何罚起。”

安翠有人撑腰,没了顾忌,质问吴嬷嬷,“转回正题。剩余的饭菜,为什么宁肯丢掉,也不拿来让人吃?”

“府中的规矩……”

“好酒好菜你贪了,也没谁想和你争。”

“不好的,你不要了,哪怕扔去泔水桶,都不愿意让出来吗?”

她将吴嬷嬷堵的哑口无言,气得直哆嗦,却碍于李瑕在场,半个字儿都不敢和她叫嚣了。

至此,问题被圆满解决。

待到回去后,月丹问询她要剩饭菜作甚,她并不觉得值得隐瞒,遂,依言道来。

“你真是有心了。”

月丹笑说,“与其浪费,倒不如物尽其用。”

“我这哪算什么呀。”她瞟一眼前面,轻言细语地应着,“还得多亏郎君来得及时。”

李瑕闻言,嗤她,“自作多情。”

她惹出是非,自认给某人添了麻烦,此时被嘲也不作声。

“相府可不是你做女菩萨,普济众生的地儿。”他令人牵了马匆匆要出门,临走前,复又驻足顿步,停在门边儿,侧首看安翠。他语气略带几分嘲意,似是不耐之极的呵斥,还似是不经意的提点,“如若闹出事来,你便以死谢罪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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