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里面倒出小银锭,掂量不出,也寻不着錾刻的铭文,惊诧地大概估算着,约莫得有二两。
忙活好半晌,复又清闲了。
至此,安翠思及打听到的闲言碎语,略一整合,难免感到在劫难逃。
从上到下,提到他,还真没几句好话。
尤其焦灼之中,李瑕大醉而归。
时值子夜,安翠被叫醒,和守夜的拒霜一并去接他。期间她着实不太尽心,虽然不曾明摆着嫌弃,离他老远,但也不过是虚虚扶着。
拒霜却厉害的很,仅凭一己之力,竟然看似不甚费劲。
教安翠想起上回自个儿的摇摇欲坠,累得不轻,忍不住默默无言地心虚了一下。
进到寝屋里,将某个醉鬼安置好,拒霜匆匆嘱咐她,“我去端醒酒汤,你看着些郎君。”
“好。”
安翠晓得她把活计都包揽了,自觉理亏,便答应得极其利索。
谁料她这一去,许久都不见人。
安翠又无事可做,闲得无聊,就将周遭都看过一遍。最终,视线还是挪到了某人那儿。
他醉得狠了,侧躺在床榻边上睡着。
为免他摔下来,安翠好心凑过去,要把他往里推一推。她指尖触及李瑕,来不及动作,便蓦然共他四目相对!
不过一瞬,他再度阖眸,埋首在被褥里,像是困倦极了。
“……大郎君?”安翠试探着唤他,却不得他应答,复又喊,“您醒着吗?”
李瑕仍然不作声。
“真醉了?哎?哎——”
她放了心,逐渐嚣张起来,抬脚小小地踹他一下,“淦!让你吓我一跳。”
奢贵的缎绣是丁香底色,如今却被印上个小巧的痕迹,边缘清晰。而他除却眉头轻皱,鸦睫微颤,就再无旁的反应了。
愈发让安翠笃信他的酩酊烂醉。
好在她姑且存有良心,稍作报复借以消气,就不再趁人之危的欺负他。并且搬着圆凳在旁坐下。
安翠百无聊赖,又去看他。
年轻郎君生得好看,合着眼帘,便遮住了白日里的锋芒和尖锐。衬着灯下醉态,如似春慵里倦懒的花枝,柔软、靡丽、尽态极妍。
偏生与这皮囊截然不同。
他的风评极差,堪称是无恶不作。
鉴以鲜活的前例,安翠便信了大半。唯有在和他独处时,却莫名令人觉得……
他和传闻中并不一样。
恰逢她走神,李瑕却被她盯得心烦,遂,抬眼看她。
他哪怕还有些发晕,也准确无误的瞧见,安翠仿若受惊地哆嗦着一颤。一点儿不见之前胆敢踹他时肆无忌惮的模样。
“去,”他半支起身,倚在床屏上头,使唤她,“斟茶。”
安翠依言去了,摸到是温热适口的,拎着提壶将将斟满,忽然看到茶几上摆着的食盒。底下压着纸条,字迹娟秀,花押是——
芙蕖?!
她将李瑕撂在一边,也顾不得所谓非礼勿视了,凑上去逐字逐句的仔细瞧着。看过后,她所知的,则是相夫人挂念长子,送了药膳,免得他不肯治病。
是好意。
却隐约有哪里不对。
“安翠儿。”
某纨绔等了半晌,哑着声线,连名带姓的催促她,“要你斟茶,你在作甚?”
她蓦地回神,敷衍了事应和着,再捧着茶盏递给他,仍然在沉思芙蕖一事。又乍然想到,跟前不是正有个明白人么!
“郎君上次和我说芙蕖,”安翠手一缩,教他端了个空,“她到底是谁?”
李瑕抬眼看她。
茶盏又被捧到手边,他接过来,满杯饮尽后,方才低低嗤道,“明知故问。”
安翠默默放好空盏子,却见他又睡下了。
按照常理,却不符合常情。听闻相夫人菩萨心肠,是个再好不过的人了,哪怕是为关怀长子,何至于,要差使婢子去到琼苑?
以及。
她依旧记得前一阵子,亲见芙蕖腮边的掌掴、暗有所指的言辞、乃至无来由的恶意……静默里,她揣度着李瑕的话意。
恐怕一切都另有隐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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