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儿,你又在作甚?快过来,小主子又没吃食呢!”有人喊她,是个名唤绿萼的婢子,不满兼并着抱怨,没好气的嘟囔着,“整日地躲懒,分明一点儿也不上心,怎就……哼!”
大抵是还记得那日的鸭脯,尽管猫主子共她相处不久,却还算满意她的伺候。
“是吗?”安翠瞧着几乎没动的小金盆,提议道,“府里应该有兽医吧?不然就……”
“你疯了不成!”
绿萼面色一变,打断她话音,狠狠瞪她,“要找死,可别拖上我一起!”
“……哈?”
正当安翠满头雾水,望着拂袖离开的绿萼,很是不明所以之际,倚在花阑边儿的芙蕖却噗嗤一笑。
她循着看去。
应当是由于上回,芙蕖不知是故意为之、抑或无心所致,那过于挑拨离间的言辞,都教她甚为警觉。因此,她就算可以和芙蕖搭话,也毫无这样做的打算。
偏生芙蕖要凑过来,共她道,“你来得晚,便不晓得此前发生过一桩事。”
“什么?”
送上门的隐藏剧情,不听白不听。
芙蕖便掩着唇又笑了。春风扬,牵起她裙摆轻掀,在阑干旁勾勒出一抹香痕。
她秀致的眉眼处含着安翠不甚明了的深意,盈盈欲语,犹似花枝含苞,“你瞧我等,过得逍遥自在,但凡在主子跟前还算得脸,便好似与官家小姐别无二样。”
“我实话与你讲,”她笑意脉脉,话音婉婉,“倘若真要作个比较,莫说草芥,恐怕连尘埃都不算。被主子们随意抹去,也脏不得他们的手。”
安翠愈发紧蹙眉头,“你到底想说什么?”
“大郎君爱猫,曾为它杀一婢女,剥皮抽骨。”芙蕖轻飘飘地一句话,音调不高,和缓又平淡的阐述着,“没几日,那可怜人便香消玉殒了。死在夜里,第二日,除却琼苑中几个老人,谁都不记得她。”
话音落下,安翠沉默不言,心底却莫名咯噔一下,不住地发沉。
“你……”
她才刚开口,芙蕖就心领神会,答道,“我亦同你一般,是被卖入李府的。”
“远着他些罢。”芙蕖轻瞥她一眼,似是善意的提醒,又似是不怀好心的指引,浅笑道,“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呢,离得近了,要死无葬身之地的。”
“和我说这些,你不怕我去告状?”安翠心底仍然存疑,更兼摸不准她的用意,索性直言逼问,“上回你和樱珠的事情,我还……”
“你晓得樱珠怎样了?”
经由她一问,安翠话音乍住。
芙蕖遂道,“她呀,被赶到田庄后,就投河自溺了。”
“……死了?”安翠却骤然面色煞白,
“是你聪慧,将计就计反倒令她作茧自缚。”芙蕖依旧用着不以为意的腔调,好似人命的确轻比微尘,还不忘在话尾笑话着,“如若不然么,没准儿落得她这般结局的,就是你了。”
死寂。
她在春阳里发抖哆嗦着,手足冰凉、面无血色。相较于害怕,更令她深刻感到的,反而是三六九等,甚于高低贵贱之分。仿若一把利刃,悬在头顶,颤悠悠的将落未落,警示且告诫着她——
倘若逾矩失格,违逆犯上,等待着她的,将是怎样残酷的后果。
情绪跌宕至极的时刻,安翠蓦然惊觉,想起了那本闲书野史的名字。
——《梁末杂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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