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执迷不悟么?”

江承宇懒得瞧她:“你那玩意儿的确有趣,但说白了就是堆破铜烂铁,如何能破开我的——”

不对。

凛然杀气呼啸而至,他骇然扭头,视线正对上枪口绽开的火光。

如同一朵绚丽华美的花,在须臾之间开了又败,伴随一声闷响,结出沁了毒的果实。

与之前软绵绵的攻击不一样,这枚看似无害的果实……通体包裹着灵力。

将灵力与子弹融合,既能兼顾科技的火力,又增添了独属于修真界的破魔之气。子弹势如破竹穿透屏障,宛如毒蛇吐信,在最后一刻露出獠牙。

他慌不择路地匆匆侧身,子弹穿过手臂,生出钻心刺骨的疼。

紧随其后,是第二发枪响。

……莫非之前那些不痛不痒的尝试全是障眼法,谢星摇伺机而动,只为了能在这时出其不意地杀他?

江承宇下意识伸手去挡,直到右手高抬,才发现自己犯下了无法挽回的错误。

子弹被妖力拦下,在枪火与月色的余韵里,谢星摇无声扬了扬嘴角。她笑意冷淡,衬得鹿眼宛如幽潭,深不见底,带着孩子气的得意。

于是唇角那抹上扬的笑弧,也仿佛成了把锋利的刀。

分心顾及一处角落,理所当然会忽视另一个方向。

此时此刻,他身后已然传来刺痛,直直通向心口。

视线所及之处,月光纷乱坠下,打湿少女精致的面庞。

谢星摇又笑了一下,眼中有火,也有光。

她……是诱饵。

而当江承宇回头。

长刀将心口彻底刺穿,握刀看着他的,是白妙言。

“为……为什么?”

剧痛几乎将他撕裂,江承宇想不通:“我爱你。”

泪水模糊视线,他嗅见血的气味:“我为你奔波几十年,为你寻遍世间名医,为你受过那么多苦……我从未对不起你,为什么?你分明也爱我。”

白妙言静静看着他。

她爱他吗?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年少的心动,是能够贯穿一生的悸动,那些羞怯的、暗自欢喜的记忆,仿佛发生在昨天。

可这么多年过去,当她久违获得清醒,与江承宇对视时,眼前却出现许许多多其他的人。

身形魁梧的男人不怒自威,觉察她的存在,扭头勾勾嘴角,笑得笨拙又温柔;两个小姑娘陪她站在窗前,拿手托着腮帮,看雨点一滴一滴从屋檐落下。

还有一张张平凡朴实的脸孔,一些笑声,一条通往家门的白玉阶,那么长,也那么远。

长刀发出铮然嗡鸣,当诛邪离开江承宇身体,鲜血四溅。

然后是毫不犹豫的第二刀。

“许多话本子里,若想让男主人公受苦,要么安排女主角身死殒命,要么就是女主角被伤得太深,从此对他爱搭不理。”

不久前的心魔里,谢星摇曾对她道:“可是体现一个人的价值,为什么要通过令她受伤、惹旁人心痛的方式?”

在这世上,爱情多么虚无缥缈,从不会成为某个人的全部。

在成为他人的妻子之前,她首先是白妙言。

“妙言,你定是受了他们的蛊惑。”

江承宇竭力出声,语句破碎,字字带血:“你看看我,想想我为你做过的事。我爱你啊!吃食、家宅、漂亮的衣裳、不舍昼夜的陪伴……这些我不是都给你了吗?”

白妙言讥讽一笑:“爱我?”

她眼眶绯红,笑声却愈冷:“记不清往事、分辨不了善恶,被媚术蛊惑心智,日日夜夜攀附于你身旁……那当真是我吗?”

青年语塞,如被重重一击。

他们心知肚明,那不过是朵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乖巧菟丝花。

江承宇想娶的,自始至终只是个执念罢了。

也正是此刻,江承宇无比真切地感受到,白妙言……是真的想要杀了他。

她看他的眼神,让他想起白家尚未覆灭的时候。

那时的她风光无限,活得肆意潇洒,每当江承宇遥遥凝望她的背影,都会不由自主去想:凭她的天赋,倘若某天比他更强,那该怎么办?

白妙言会遇见更多更好的人,拥有更为广阔的人生,而他,只会被一天天落下。

绝对不能变成那样。

为什么,他明明已经做了那么多,模糊她的记忆、折断她的羽翼、将她的一切摧毁殆尽……

他精心饲养的鸟雀,为什么会成为刺向他的刀?

恐惧宛如无形之手,迫使他咳出一口鲜血,狼狈摔倒在地、后退几步:“求、求你——”

“废物。”

白妙言却只笑笑:“当年的白家人……可从未有过一句求饶。”

什么才是复仇。

江承宇利用她辜负她,那便让他由此得来的一切全盘落空;将她做成满足欲望的偶人,那便斩断这妄想,凌驾于他之上。

碾碎他,重创他,令他变得一文不值、悔不当初,最终陷入地狱业火之中,永无东山再起的可能。

一滴泪珠落下,湮灭于滚烫杀意之中。

白妙言垂眸,任凭长刀没入他心口,愈深,愈重。

倘若恨意需得用爱来偿还,他们之中必定会有一人丢掉性命。

死去的那人,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须臾,势起。

乱世邪妄生,自有我辈横刀。

白氏刀术,第一式。

——斩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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