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娘先挨着他,晴子慢腾腾地靠上来,这下,他终于暖和了。

他脸贴着枕头,小声地道:“幸好我不是男子,不然,这一张床可怎么分。”

沈嬛从来不觉得自己是男人,当然,也不觉得自己是女子。

他就像卡在这两条线中间的怪异体,划到哪边都不对。

小的时候他奇怪过,抱怨过,也因为这副身子要嫁给陈枋跃惊惶过,可是,这么多年过去,慢慢的他就看开了。

不是男人就不是呗,不是女子也无所谓,反正百年之后都是一副枯骨,埋在地底任虫子啃食,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只要活得舒心畅意,那就行了。

晴子脸红扑扑的,胆子也大了:“如果太太是男子,天下万千女子都争着抢着给您暖床,轮不着奴婢了。”

沈嬛手垫在脸下:“我才不要万千,我只要一个。”

主仆三个叽叽咕咕地说了一会儿话,热气一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可睡到半夜,沈嬛被吵醒了,他看着在屋里忙活的奶娘和晴子,撑起身体问:“怎么了?”

“太太醒了?”

“快把被子盖好,可别着凉。”

沈嬛这才发现屋外有些明亮,呼呼的风刮着片片雪花从破的窗户缝隙吹进来,被子的余热很快被带走,冷得他猛打哆嗦:“今年这雪怎么来得这么早。”

“怕是不好过,炭火要多买点。”

晴子和吴氏边和他说话,边燃炭火,燃好后在上面盖一层厚厚的炭粉,即能保证炭火燃得不那么快,又不会熄灭,屋里总算没那么冷了。

——

雪一夜未停。

阎氏胆子小,怕害死春分的那个不知名的凶手,夜里睡得不安稳。

醒来看到外边堆得老厚的雪,拍了拍丈夫陈实肥膘满满的胳膊:“今年可真是邪门了,这么早就下雪,我昨天去太太那里,她那儿要什么没什么,什么都是破到,这种天气肯定不好过,你去老爷面前说说,哪怕修修房子也成啊。”

陈实睡得正香,被拍醒了老大不耐烦,瓮声瓮气地道:“要去你去,不知道你家老爷我最怕老头啊,他一看我,我话都不知道怎么说了。”

“再说了,老太太和老爷之间的事儿你瞎掺和什么?别给自己惹麻烦了。”

说着,拉起被子蒙头上,打雷一样的鼾声说来就来。

阎氏一脚踹过去,把他脸上被子扯下来,陈实冻得一激灵,睁大眼睛:“你这虎婆娘要你爷的命啊!”

阎氏才不怕他,在他腰间狠狠拧了一把:“老太太这么多年是怎么对咱们的可不能忘了,就你大哥大嫂三弟三弟妹那样,但凡老太太偏一点心,装聋作哑一点,你还能养出这么一身膘?”

“是,咱们两个是没出息,但做不做是两码事,快起来,去老爷那里。”

陈实被又是踹又是掐的,胖乎乎的脸上还是没气色。

老老实实地起床穿衣穿鞋,末了突然弯腰在阎氏比他小一圈的脸上香了一口:“你家爷知好歹的呢,虽然怕——”

他拉了拉腰带,兜住晃悠悠的肚子:“但是夫人说的话,我就听。”

“你再睡会儿,我吃完早食就去。”

话音未落,就跟大圆子一样弹出内室。

被亲了脸的阎氏摸了摸脸,坐在床上嘀咕:“老不正经。”

可她心里还是受用的,躺下去的时候嘴角还弯着。

所以这就是她能不阻拦陈实为了儿子,不停地抬人进门的原因,她对陈实吧,是真喜欢的。

她也知道陈实那时候其实没看上她,毕竟她长得一般,家里是做小生意的,要不是陈家那会儿实在过不下去,陈实不会跟她成亲。

她还知道,她原本的婆婆,在知道陈老太爷高中探花,有了官身后,问过陈实,要不要把她休了,重新娶一个配得上他的女人。

陈实没点头,跟他娘说会对她负责。

所以她敬陈实,爱陈实,会怨自己给不了他一个儿子,会恨那些被他抬进门的女人,最后,阎氏选择不看不听不管。

阎氏不识字,她只知道,有些事情,想开一点,也就过去了。

就是那死鬼,这么老了还不知羞!

“啊嚏!”

正在去找老太爷的路上,陈实忽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差点儿整个滚到地上。

小厮废力地举着大伞,从怀里掏出帕子:“爷,擦擦。”

陈实捏着在他手里袖珍款儿的帕子:“就这天你爷还被你奶奶支出来干活儿呢,真不好伺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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