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在府上人这儿询问出什么来?”

“没有……”

“这就奇怪了,腌细菜是贾氏身边的丫鬟送来的,若是中间没人动手下药,那会在什么时候下药。”

这也是沈嬛觉得疑惑的地方。

自他醒来后就在想这个问题,以大理寺的手段,都没查出什么异样,那这药会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他对晴子道:“你去叫贾氏来,我有些事情问她。”

“是。”

奶娘坐在床边的圆凳上:“太太是怀疑,是府里人下的药?有人伙同外边的绑匪?”

沈嬛点头。

“腌细菜从腌制到入口,也就三四天的功夫,过了这个时间再入口就没了那份脆爽,回味干涩。”

“所以这个下药的人,应是早早地就知道我要去普陀寺,做足了准备。”

奶娘有些明白了:“普陀寺斋饭都是寺庙统一烹制,下药的人如果想要在斋饭里动手,只能等斋饭到咱们住的禅院后,不然,根本不能确定哪份斋饭会是咱们的。”

一想到居然是府里人要害沈嬛,奶娘恨得牙齿痒痒,将昨天夜里阎氏身边的丫鬟春分的事儿说了出来:“依太太看,这春分……”

“尚不可知,等见过贾氏再说。”

贾氏来得快,十分懂规矩地给他行礼后站在床前。

沈嬛叫晴子搬张凳子过来:“坐下说话。”

贾氏一脸憔悴:“媳妇对不住太太,若不是我送那碗腌细菜,也不会害得太太受惊。”

沈嬛抚了抚被子:“那碗腌细菜你是从哪儿得来的?”

“是我房里一个婆子,她手艺不俗,时常做些吃食送我房里,那腌细菜我尝过,觉着不错就叫人送给太太尝尝,哪知道……”

贾氏用手绢擦了擦眼下。

“那婆子现在在哪儿?”

“在我那边,我叫人去唤她来。”

贾氏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丫鬟突然从外面跑进来,在她耳边小声说话。

沈嬛看到她脸色明显不对,问道:“怎么了?”

贾氏:“太太,那个洪婆子,死了……”

“什么!”

沈嬛带着奶娘晴子和贾氏,来到贾氏这边的下人房,围在一起看热闹的丫鬟小厮们看到"主子来急忙散开,露出躺在床上睁大双眼,死状恐怖的洪婆子和一个身量矮小,趴在洪婆子尸体上哭的小丫鬟。

沈嬛看了一眼,只见洪婆子头发半白,睁大的眼睛里全是血丝,嘴角油白色泡沫。

是吃药死的。

他沉着声音问贾氏:“这洪婆子身边还有什么人。”

贾氏皱眉:“她儿子和儿媳都是咱们府里的家生子,前两年偷偷在外边放印子钱,被官府查办,全都判了死罪,只剩下一个孙女。”

也就是趴在她尸体上哭的小丫鬟。

印子钱也就是高利贷,借一两银还三两银,利息吓人,往往借的人利滚利,倾家荡产都还不上。

官府对印子钱管得严,但挡不住要钱不要命的,偷偷在暗处操作。

前些年沈嬛就听闻印子钱猖獗,卷进去的大户人家不在少数,府衙的牢房都快关不下这些人。

这洪婆子的儿子媳妇不知道放了多少印子钱,连命都搭了进去。

沈嬛退出下人房,洪婆子这条最重要的线索,从她"这儿彻底断了。

府里死了人,下人之间少不得议论。

洪婆子又是那样恐怖的死状,下人们这两天都不敢单独行走,三三两两的走一起,有个伴儿。

而且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洪婆子的死不知不觉跟沈嬛挂上了关系。

“你们听没听说,那洪婆子是被那个绑走太太的贼人药死的,那贼人武艺高强,寻常人奈何不得,连大理寺都抓不住。”

“你胆子真大,不怕那贼人对你下手啊。”

“我怕什么,他只对耽误了自己事儿的人下手。 ”

“什么事儿,这里面还有什么秘密?”

“太太跟那个绑匪呆了一个晚上……”

几天时间,沈嬛被绑匪绑架,并且和绑匪在一起一夜,以及二太太身边丫鬟春分的话传得到处都是。

不只府里,连几个太太出去交集应酬,小辈们出去玩乐,都会被问起。

毕竟那可是堂堂吏部尚书的夫人,三十七岁的年龄,传出这样的消息想不让人震惊都难。

太太小辈们都不想出门了,府里嘴碎的被揪着都要狠狠责罚。

但府里的氛围越来越紧绷。

有人进来,带得烛焰摇晃。

沈嬛坐在炕上,扭头望向陈枋跃。

忽然,陈枋跃一巴掌扇在他脸上,他永的力气不小,沈嬛脸上都麻木了。

他从来没对沈嬛动过手,奶娘和晴子反应过来后连忙护在他跟前。

沈嬛让她们退到一边:“你是何意。”

“是我对你太纵容,才让你不知感恩没有廉耻。”

“把她们两个拖出去!”

陈枋跃一声令下,梁管事招手,进来几个下人抓着奶娘和晴子往外拖。

沈嬛刚伸出手想要拉她们,陈枋跃却已经死死按住他的手,将他压在炕上。

可沈嬛不是女子,力气已不是年老体衰的他能够按住的,意识到这点,陈枋跃心头的怒火直直地烧到头顶。

他叫梁管事,让他按住沈嬛。

“陈枋跃——”

沈嬛声音有些发抖。

“你放开我!”

“陈枋跃你忘了你对我爹娘说的话了吗?!”

这是陈府里除了奶娘和晴子以外看到沈嬛怪异身体的第四人,沈嬛看到了,看到他眼里的神色。

像看一个怪物。

沈嬛从明辉堂搬到了小佛堂,除了奶娘和晴子,其余人都没带。

……

天气越来越冷,府里都用上了炭火。

吴氏吊上一桶水,浆洗衣服。

忽然,沈嬛在她身边蹲下来,拿着衣服搓洗。

吴氏一把夺过来:“您快歇着吧,好不容易好了一些,别留下病根。”

沈嬛揪着衣服:“天天躺着,骨头都软了,你就让我活动活动吧。”

吴氏年纪大了,哪里抢的过他,看他搓洗衣服,其实心里清楚他是看不得自己一个人忙活,找个借口来帮她。

沈嬛从小没做过活儿,手在水里一小会儿就泡得泛红。

吴氏跟他说:“等晴子把这个月的月例领来,咱们多买些炭,烧热水洗衣服,您想活动多久就活动多久。”

正说着,晴子回来了,衣裙上全是泥水,手上什么东西都没有。

沈嬛和吴氏站起来:“这是怎么了?”

“太太,公中那边说没有老爷的命令,他们不敢给东西。”

“那抱翠楼和霓裳阁这个月送来的银子呢?”这是他的嫁妆,府里的人都无权攀扯。

“他们也不给,说是暂存在公中,也要老爷发话。”

晴子没说的是,她出去那些平日里姐姐长姐姐短的丫鬟小厮都凑在他跟前明目张胆地问老太太和绑匪的事,明里暗里拿话刺他。

管理公中的管事更是鼻子眼睛抬到天上,只差没把滚出去三个字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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