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云山是京城郊外最险峻的一座山,普陀寺建在半中腰上,通往山上的路只有一条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石阶小道,蜿蜒盘旋。

到普陀寺的时候,陈府上上下下的主子全都腰膝酸软,赶紧让小厮去问问有没有空的禅房。

很快,小厮回来了,还带来两个寺里的师傅。

两个师傅已经知道陈枋跃的身份,带着一行人径直来到寺庙东南面:“这几间禅房刚刚空出来,陈施主看看,可否。

一间院里八间禅房,每间禅房一样宽一样的格局。

搁平时娇生惯养到他们自然不乐意这么挤着,可刚才陈府的人还看到了京城里的熟面孔,也是由两个师傅领着住进了离他们不远的禅房,人都没说什么呢。

再说,他们都累狠了,现在就想有张床,洗把脸休息会儿。

丫鬟小厮们出出进进收拾,冰凉的山泉水端了一盆又一盆。

没有多余的房间,沈嬛和陈枋跃住在了一间禅房。

晴子拧了帕子递给他擦脸擦手,悄悄看了看被老仆伺候的陈枋跃。

“咱们出去看看热闹,山上风大,比待在屋里凉快。”

说着,他叫上奶娘和晴子,没跟陈枋跃打招呼出门了。

老仆接过陈枋跃擦完手的帕子,道:“太太身边只有两个人,要不再派个人跟着,免得出什么意外。”

陈枋跃抬手坐到椅子上:“由着他去,普陀寺僧侣众多,又会拳脚功夫,出不了什么事。”

陈枋跃心里后悔处置了那个丫鬟,让沈嬛生了气。

所以这些时日沈嬛不想见到他,他也不往前凑,等他气消了再说。

不过看来沈嬛的气有些大,现在还没有消的迹象。

“咳咳……”陈枋跃咳了两声。

老仆连忙取出药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老爷这咳疾有些时候了,还没见好!”

“老毛病复发是预料之中的事,过了冬天就好了。”

老仆皱眉:“要不是太太和您置气,您怎么会思虑太多,引发旧疾。”

“老爷就是太纵着太太,有哪家太太这样,明目张胆地给自家老爷甩脸子,莫说处置了一个小丫鬟,就是罚了太太身边的那个吴氏,太太也不能和您置气。”

老仆絮絮叨叨,把药瓶放回去。

从沈嬛进门,他就不喜。

一个当家主母,像,像个妖精,不成体统,勾着老爷不放。

还跟襄郡王不清不楚的,让老爷蒙羞。

照他说,这样的女人浸猪笼才行,死了才安生。

——

普陀山依山而建,高低错落有致。

沈嬛出来会儿就不得不戴上帷帽,往人少的地方走,终于让他找到一个好地方。

他解下帷帽,招呼奶娘和晴子:“这里凉快,坐下吹吹风。”

一条半丈宽的小瀑布在三人前方,经年累月冲出的水潭清澈见底,小鱼小虾窜来窜去,四周树木繁茂。

水潭边正好有几块宽大的石头,够他们三人坐。

微风不燥,清亮寂静。

沈嬛舒服得抑制不住好心情,哼着一段妙生先生话本改的曲。

忽然,他望着水潭,弯腰脱鞋,一双白绫袜也扔在石头上。

奶娘和晴子吓了一跳:“太太您做什么呢?!”

“这水凉快得很,奶娘你就在上面,晴子下来玩。”他迫不及待地提着裙摆往水里走,潭底的小石头被冲得滑溜溜的,有点硌脚又有点舒服,最重要的是,这是他从来没干过的事。

他转头,一双眼睛笑成两弯小月牙,“刚刚有群小鱼从我脚边游过去,我没动。”

他的笑比天上烈阳还要灿烂,照得人心里亮堂堂,暖呼呼。

还想阻止的奶娘和晴子突然就不想拦着了。

奶娘站在水潭边:“太太您把裙子捞高些,别打湿了,晴子,去看着太太。”

“哎。”晴子应声,捞着裙子和裤脚下水,清凉的潭水一下淹到小腿肚。

“凉快吧。”

“凉快,从脚底凉快到头顶了。”

突然一只巴掌大的鱼从水草里游出来,摆着尾巴在两人腿旁边游来游去。

寺庙里的僧人吃素,自不会惊扰它们,它们一点也不怕人,一条巴掌大的还傻头傻脑地撞在沈嬛腿上。

沈嬛整个僵住,突然弯腰抓鱼,提着的裙摆落在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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