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枋跃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没说什么。
沈嬛问他:“怎的把这些下人叫到我这儿?”
陈枋跃:“叫他们来长记性,防微杜渐。主子做了不该做的事不但不拦着,反倒包庇欺瞒。今日只是外出的小事,以后就是要命的大事。”
沈嬛后背突然发凉,问屋子里的丫鬟:“你来说,发生了什么?”
被他叫到的丫鬟膝盖软绵绵地跪下,望着陈枋跃。
陈枋跃道:“府里一应事宜,都不用瞒着太太,太太怎么问,你怎么答。”
丫鬟瑟瑟发抖,声音干涩:“环儿姐姐……欺瞒大人,说……说太太身子不适,早早睡下。”
“被大人发现……罚……罚……”
“罚了什么?!”
“罚了仗五十……”
沈嬛眼睛瞪大。
仗五十,寻常男子罚个仗二十就去大半条命,环儿今年才十七,仗五十,会是什么下场。
他像被按进冰窟窿里:“环儿在哪……她在哪儿?”
“环儿姐姐的尸身已经收拾,送出府了。”
沈嬛撑着桌子站起身:“带我去看看她,她那丫头胆子小得很,屋子黑一点都要叫人跟着一起,不知道她现在呆的地方黑不黑,有没有人给她点灯。”
“身为当家主母,一个下人,不值当你操心。”陈枋跃似是很不喜他这样,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
沈嬛望着他:“在陈大人眼里,什么是重要的?”
“名声?权力?还是其他?”
沈嬛忽然指着他:“可在我眼里,陈大人还不如那能被你随意打杀的卑贱之人!”
“她能逗我笑陪我闹,陈大人除了把我像栓狗一样栓在着明辉堂,给了我什么!”
“滚,都给我滚,带着你那些恶心人的东西滚出去!”
屋里摆件砸得稀巴烂,陈枋跃腿被一个白瓷花瓶砸中,吓得跟着他的老仆连忙呵斥:“还不快拦着太太,大人要是伤到哪儿,仔细你们的小命——哎呦!”
一个玉摆件砸在他肩头,吓得他赶紧退开。
陈枋跃走到明辉堂大门处,看着凌乱的屋里,对老仆道:“太太回来路上感染了风寒,这些日子就在明辉堂好好养病,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叨扰。”
“明辉堂下人办事不力,欺上瞒下,从今日起全都打发到外间去,另着人伺候。”
沈嬛抬头,把奶娘和晴子往身后拉:“陈枋跃,今天她们两个若是从明辉堂出去,明天你就叫下人把我的棺材抬出来,筹备丧事。”
陈枋跃眯着眼睛,没说什么,转身离去。
沈嬛身体一软,哇地吐出来,奶娘和晴子去扶,被他推开:“去问问,环儿的尸身在哪里,找到后请个法师,好生超度安葬。”
“奴婢晓得,但是太太你现在脸色难看得紧,叫大夫来吧。”
“我没事——”
沈嬛眼前突然一黑,身体倒下去。
奶娘心都停了:“太太!”
“来人啊,快叫苏大夫来,太太晕倒了!”
明辉堂乱成一团,伺候的下人都不敢挨边,就怕成了第二个环儿,只有奶娘和晴子跑上跑下。
沈嬛醒过来时口干舌燥,舔了舔嘴唇:“奶娘……”
就趴在床边的奶娘刷地睁开眼睛:“太太您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苏大夫就在外间候着呢,奴婢叫他来给您把把脉。”
奶娘踩着急匆匆的步子小跑出去,很快带着苏大夫进来。
苏大夫把完脉,对眼巴巴瞧着的奶娘道:“老夫人身子原就比寻常人弱些,在外头吹了风熏了热气,回来又气急攻心,才会气血逆行,呕吐昏迷。”
“按照之前开的方子,喝个三剂也就好了 。”
“只是切记,以后莫再让老夫人像今日这般,次数对了会激得他形成常态,不好医治。”
“是是,谢苏大夫。”
苏大夫年纪很大了,平日里都是儿子小苏大夫坐诊,只有沈嬛请得动他。
他与沈嬛父亲是莫逆之交,沈嬛从出生,就在他这儿看病,对沈嬛的身体情况了如指掌。
他望着怏怏的沈嬛:“要自己疼惜自己,你能活下来不容易,别让你爹娘在那边也担着心。”
沈嬛鼻子发堵,点点头,半张脸埋在被子里,像雪一样,轻轻一碰就会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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