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杯酒下肚,郑凤池的话匣子就开了,他是石匠出身却愣充文人,说话时不时引经据典,无奈他所谓的经典往往不是少头就是去尾,少不了明侯给他补充。
女儿郑玉萧看不过眼去,对他说:“爸爸,你在明侯哥面前卖弄什么,真是班门弄斧!”
郑屠虽然杀人不眨眼,但是对于女儿却丝毫不敢得罪,被女儿抢白几句,也不生气,哈哈一笑罢了。
郑凤池对女儿的宠爱源于对正妻的感情。
郑凤池和商玉斋是连襟,所娶的是大户人家之女。
郑凤池娶妻时是一个瓦没有一片、地没有一垅、穷得吃了顿儿没下顿儿的小伙子。他的岳父母对这件事极为反对,但是他的妻子不顾爹娘的反对毅然决然地嫁给了他,郑凤池由此感激妻子一生一世,对她的感情远胜几个姨太太。
一阵闲聊之后,徐明侯切入正题.
他先敬了郑凤池一杯酒,说:“郑将军戎马一生,威名素著,无论谁活到您这个份都应该知足了,几十年来不能说不得罪人,然而您本人和家人都安享富贵毫发未损,如果此时急流勇退,回家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虽为人情之难却也是明哲保身之计。”
徐明侯说到这里,看郑凤池的脸色如常并没有显出激动之色就继续说下去:“当此倭寇进犯我华夏之际,一旦日本人兵临海右,将军有把握控制自己的部下不生二心吗?”
郑凤池一脸不相信之色,问:“小日本还真敢打我们不成,胆子不会这么大吧?”
明侯正色道:“日本进攻关内只是时间问题,偌大的东三省都已经沦陷了了,连大清国的宣统皇帝都成了他们的傀儡,他们还能止住虎狼般的胃口吗?”
郑凤池用手抚摩着自己斑白的光头沉思不语。
郑凤池此时也正处于骑虎难下之势。
他的几个儿子不是一母同胞,各有各的心眼,几个部下也有觊觎之心。自己精力已经不比平常了,不遇事便罢,一遇紧急情况驾驭他们确实费劲。
对于郭汝信的心思他不是不知道,他也的确动过退隐的念头,但是怕一旦兵权交付于人,不但自己的富贵难保,丢掉性命也有可能,因此犹豫不决。
郑凤池近几年其实在待价而沽,只要郭汝信开出适合的条件,他会借梯子下楼。
所以他沉住气,耐心等着徐明侯往下说。
但是他的女儿却不愿意看他不战不降不和不走的样子,更不愿意冷淡徐明侯,就催着他说:“明侯哥说的有道理,你到底是拿个主意啊!”
三番五次地催促他说话,使得他无法以静制动了。
于是郑凤池开口道:“当着明人不说暗话,明侯,谈谈郭将军的条件吧!?”
明侯微微一笑,一条一条地把郭汝信开出的条件娓娓道来。
最主要的有这几条:一,郑凤池以中将军衔致仕(郑凤池此时是少将军衔);二,特务营同平原县保安大队合并为平原县保安团,他的大儿子郑寒食任团长;他的大儿子所带第一团编入新二军,是新二军的独立团;二团团长沈文轩调任岩东督察区行政副专员,他的团并入新二军;其他的部队全部归警备司令部所管,负责省城的防务;省政府为郑凤池买下公寓备其安度晚年……
郑凤池听徐明侯说话依旧不动声色,但是郑玉箫和她的母亲却是喜眉梢.
郭汝信的条件确实很诱人,尤其是在省城居住而且他的嫡系部队相当一部分驻扎省城,这样既可安居于此,又高枕无忧。
徐明侯最后又说:“郭将军煞费苦心绝不是为了算计将军,只是为防倭寇进犯而不得不如此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希望将军能置国家于个人之。焕年轻无知,如有冒犯还请将军原谅。”
郑凤池忽地站了起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正色道:“既然明侯如此说,老夫无言以对,全凭郭将军安排。”
于昭湘在省城养病之际拜访徐明侯没有见到就是因为那时他正在平原县改编郑凤池的人马。
这件事只有徐明侯和郭汝信两个人知道,其他的下属一概不知。
通过这件事,郭汝信对徐明侯更加倚重。民国二十五年十月,南京政府破格升徐明侯为少将军衔。幕僚们一片哗然,甚至和徐明侯私交甚好的人也不免心生嫉妒。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
徐明侯深知这个道理,所以他行事历来低调。与同僚闲谈,他很少高谈阔论,更不会对所讨论的问题作总结性概括。
在郭汝信部中有一个毕业于清华大学国文系的幕僚,此人姓杨,名敬月,字辉斋。
杨敬月在郭汝信手下已经干了十年了,十年的时间里,他也只是校军衔。对于徐明侯的升迁之快更是七个不忿八个不服,闲谈之中总是有意无意地同徐明侯比试学问。徐明侯尽量不与他逞口舌之利,对其敬而远之。
心里一股妒火无法排解的杨敬月经常在其他人面前对徐明侯含沙射影地讥刺。
他曾经在酒席对其他同僚发牢骚说终南捷径最容易出息人,一个人只要隐居起来名声就会大;他还说有些人不过是些说嘴本事哄人,在山为远志出山为小草而已,等等不一而足。
对于这些,徐明侯心知肚明,一笑而过。
同年十二月,张学良和杨虎城发动“西安事变”,最终迫使蒋接时答应联共抗日。
消息传到海右,郭汝信格外兴奋,他激动万分地对徐明侯说:“汉卿此举足以千古留名,吾辈可以一吐胸中闷气也。厉兵秣马,准备杀小鬼子吧。”
元旦刚过,郭汝信决定对所属部队进行点阅,整肃军纪准备打仗。这个时候只要南京政府一个命令他立马会带兵出关杀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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