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孟均并不觉得此事难办,总归他也并非李阮棠真正意义上的夫郎,但事到如今。
小郎君难过的心都快要碎成一片一片,他用薄被将自己严实地裹好,偷偷抹着眼泪。可要是李阮棠在,又怎么舍得他这样闷在被里。
“呜呜呜......妻主。”
含着泪的清泠声线早就支离破碎,周夫郎站在窗外听了半晌,轻轻叹着气离开。
灶炉旁,坐着同样魂不守舍,没什么精神的宁儿。他心头一沉,轻轻拍了拍走神的胡幼宁肩头,“在想什么?”
“爹。”胡幼宁抿唇,摇了摇头,“我有些担心啾啾。”
他细细说了之前劝说时的那句戳人心窝子的话,周夫郎微微蹙眉,“宁儿,此事你且去好好道歉。旁的事先不要提起,免得再勾起李夫郎的难过伤心之意。”
总归宁儿并非是为了生死未卜的李娘子,周夫郎松了口气,又兀自念了几声佛号。
“宁儿,一会你陪爹去山神娘娘庙里拜拜,求山神娘娘保佑李娘子平安。”
胡幼宁低低应了,抬眸望向对面紧闭的房门。
啾啾那么难过,应该不全是担心她。
多半还是怕李娘子失踪,再也无法和离的缘故。毕竟,啾啾说起魏姐姐时可是极为崇拜的。
可他亦没有忘记,昨夜里无意瞧见的光景。捏在手里的柴火因被雨气浸润,始终烧不起来。
木刺伤手,胡幼宁倒是没觉出疼,只心酸的无法呼吸。
若是可以,他也想不顾一切地去寻她。
这一日快尽头,好似破了口子的天,方才停下了雨势,就连那黑沉沉的乌云也被风吹得干净。
胡家院门,又被火急火燎的付兰仙再次敲开。
她一改过往飞扬跋扈地态度,极为谄媚的笑笑,“三娘,劳烦你替我问问李夫郎,这药......”
“等着!”
胡三娘没什么好气地打断付兰仙,若非李阮棠交代过,她宁愿付兰仙就此毒发生亡才好。
不过,现在却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周夫郎与她轻轻摇了摇头,转身敲响了紧闭了大半日的房门。
“李夫郎,您可歇下了?”
问候的话刚刚才落,薄薄的木门吱呀一声自里打开。
面前的郎君一身霜色衣衫,那双漂亮的丹凤眼还有些肿,却是极为淡漠地递来半颗红色的丸药。
“每夜子时服下,方可缓解五脏烧灼之效。不可早亦不能迟。”
子时?
周夫郎抬头望了望天色,站在院门口的付兰仙显然也听到了孟均的话,她脸色一白,原本还想着拿回去让人研究一番,此刻却是再也等不得,慌忙吞下丸药,还没尝出味道,一股清凉登时由腹内升起,隐约有通向谷道的趋势。
不等胡三娘落下门闩,付兰仙便窜没了人影。她冷冷呸了几口,转头看向那间已经熄了烛火的屋子,压低声问道,“你刚才瞧着李夫郎情绪可还好?”
“看着是平静了不少。”周夫郎有些犹豫,跟在胡三娘身后,“要不今晚还是让宁儿过去陪着李夫郎吧。”
“也好。”胡三娘点了点头,又亲自将胡幼宁叫到面前嘱咐了几句,才遣了他去敲门。
雨后的夜寂静,胡幼宁轻轻说明来意。不多时,那清泠的声线响起,似是刚刚被惊醒,带着迷糊道,“阿宁,我今有些累,已经睡下了。”
门外的人一慌,显然没料到他竟如此无心无肺,却还是温温道,“那啾啾你好好歇着,明早我给你做好吃的。”
直到院子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黑暗里,坐在炕沿的小郎君这才轻手轻脚地打着小包袱,先是放上了白日里没有吃完的馒头,又将今早剩下的野生黄芪装了一口袋。接着,又把那两个花环也放了进去。
大开的后窗,透出丝丝冷意。
提着灯笼的小郎君脚下飞快,在夜色里朝长山沟跑去。
反正她也从未将他置于查案的谋算之中,所以只他一人偷偷去寻的话,理应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况且他还留了一颗半的红色丸药在桌上。
若是三日后李阮棠没有回来,那付兰仙必然是要给她陪葬的!
小郎君冷下脸,紧紧攥住自己的衣袖。
不远处,仍是有淡淡的土腥气蔓延。孟均掰下一根稍粗的树枝,一面往积水泥潭中试探着深浅,一面四处望望。
听胡三娘说,她与李阮棠是在进山沟后的两个大弯处分别的。
小郎君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地摸索着向前。好不容易快要走出第二个大弯,葱郁的树林里,忽然来了不少悉悉索索的动静。
孟均一愣,不等他反应,一股寒风直起,倏地扑灭了他的灯笼。
四周登时黑黢黢一片。
他又惊又怕,下意识地就往里跑去。还没迈出几步,又不知踩到了什么,趔趄着快要摔倒之时,一双手自身后扶住了他。
温热的气息浅浅扫在孟均耳垂。
沟谷里不会有别人。
刹那间,小郎君只觉得心尖颤得发慌,他下意识地握紧放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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