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口哨吹响,一只黑白相间的大鸟从天边飞来,停在晏画阑窗前。
易雪一怔。
这是要和她同乘?
“送她回去。”晏画阑拍拍大鸟的头,坏笑着耳语:“你知道该怎么办。”
大鸟向易雪走来,谦恭地弯下身子。
在她期待的目光中,大鸟陡然张开血盆大口,把她连头到脚铲进了喉囊里。
“……啊啊啊口水!好臭!呕!”
鹈鹕妖的喉囊里,传出了易雪的尖叫。
晏画阑拍拍手,神清气爽。
他家坐骑有口臭,阿年哥哥定然不喜欢臭臭的仙女,就不会喜欢易雪啦。
这招就叫杀情敌不见血。
晏画阑翻出木窗,站在天海阁的最顶端,向下面的人潮望去。
暖风熏然,他掏出那柄没送出去的玉烟杆,握在掌心轻轻摩挲。
仿佛这么做,就能碰到哥哥夹着烟杆的手指,触到哥哥吻烟嘴的唇。
——只是一瞬间没看住,哥哥又跑去哪了?
*
街上的人流中。
霜绛年没有喊住乐桃情,只是跟着他,等他消气。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聆乐阁的包间里,乐桃情是聆乐阁的常客,乐师们鱼贯而入,琴箫鼓瑟悠悠而起。
他坐下来开始喝闷酒,霜绛年就坐在他对面。
“你不是和易雪组队了么?还来找我做什么。”乐桃情郁郁道。
“我只信你。”霜绛年微笑道,“信你的实力,信你没有坏心。”
“实力?哼。”乐桃情咚地放下酒杯,“你不是说我走后门吗?”
霜绛年好笑:“你不是说我废物吗?”
乐桃情噎住。
他是忘了,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霜绛年自斟一杯:“丹会的名次,你是怎么得来的,我就是怎么得来的。”
“我从来都是真才实学,没走过后门。”乐桃情高声道,“可是就因为我是宗主的孙子,年纪又小,所有人都不信我……”
他眼角泪光一闪而逝。
“他们只是嫉妒你。”霜绛年举杯,“——下一场赛会,要不要与我合作,狠狠打他们的脸?”
乐桃情眼角的泪意褪去,眼神逐渐坚定。
他轻哼一声:“别以为这样,你就能得到我的认可。”
乐桃情举杯,和霜绛年碰了一下杯。
“不过话先说在前头,你可不许拖累我。”
“你也一样。”
两人相对,一饮而尽。
乐桃情酒量不好还爱喝,不一会儿就醉醺醺地靠过来,满脸绯红,本性毕露。
他附在霜绛年耳边:“昨晚……你和妖王那个了吧?”他嘿嘿一乐,“我看你们情谊正浓,就没再打扰。”
“没有的事。”霜绛年被灌了好几壶仙酿,脸色还是白生生的。
“男人果然都是大猪蹄子,”乐桃情自顾自低语,“我还道妖王妃多有魅力,还想向她取取经,问她怎么把优秀男人变成情痴……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霜绛年回想了一下,大概就是扎针扎得格外疼,让晏画阑记忆犹新吧。
不过——
“你觉得妖王优秀?”他意外道。
晏画阑声名极差,乐桃情能这么认可他,霜绛年顿时有种崽子养得优秀的自豪感。
“你不懂。”醉猫少年摇摇手指,向下一指,“对于男人来说,那里优秀就算是优秀。”
“……”霜绛年确实不懂,但大为震撼。
他一时不知该怎么反驳这个扭曲的观点,艰涩道:“那你对孟客枝也是因为……”
乐桃情|色|咪咪笑了:“没错。我感觉他那里是个潜力股。”
霜绛年欲言又止,止又欲言。
“你真是……所托非人。”
好惨啊。
孟客枝不举的事,还是晚点再告诉乐桃情吧。否则造成的打击太大,会影响赛会发挥罢。
身旁,乐桃情“砰”地以脸砸桌,醉倒过去。
霜绛年给他披了件披肩,忽觉一阵眩晕。
——不对劲。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千杯不醉,这点酒不可能产生影响。
“系统,开始准备双人紧急传送。”他心道。
[滴,紧急传送阵准备中——遭遇结界——传送地点确认失败。我再找其它方法!]
有结界。对方是有备而来。
只是不知是为谁而来。
霜绛年咬破舌尖,低头检查酒杯,酒里没有迷药,不能对症解毒。
那么就是……乐曲。
他强行保持一分清明,摇摇晃晃站起身,回头看去。
只见五名乐师昏倒了四名,只剩中间的琴师,仍在不紧不慢地奏曲。
一声声情切意绵,扰人神智,催人睡眠。
霜绛年双腿一软,没撑住,坐倒在酒桌边。
琴师站起身向他走来,瑶琴兀自弹奏出醉人心魄的乐曲。
“师弟。”
一只冰凉的手捏起他的下巴。
霜绛年模糊的视野中,琴师的脸如水波般漾起波澜,逐渐变成一张如玉俊颜。
“……孟、客、枝。”
霜绛年齿缝间挤出这个名字。
是孟客枝假扮琴师,布下天罗地网,在这里等他。
“师弟,别来无恙。”孟客枝笑得如沐春风,“总算让我抓到你了。”
他冰凉的手不断在霜绛年脸上游弋,寻找着解除易容的方法。
霜绛年微微发抖。
孟客枝没有发现易容的端倪,于是伸手勾开他的衣领,落在他的心口上。
“忘情”引动,独属无情道的冰冷灵气在师兄弟二人体内流转。
孟客枝笑了。
“不论你变成何种模样,逃到什么地方,只要‘忘情’在,你就永远无法逃离无情道,永远无法逃离我。”
他嗓音温柔含笑,但每一句话对霜绛年来说,都仿佛出于恶鬼之口。
“对了,师弟。有人命我抓一只从‘牢笼’中逃出的鲛人。”
孟客枝盯着他的眼睛。
“鲛人在百年前便已灭族,但谁能想到,我的师弟竟然就是那珍贵无比的鲛人呢?”
“师弟你猜——若我把你交给尊主,尊主会怎么对你?”
霜绛年瞳孔骤缩。
鲛人族被屠杀当日犹在眼前,杀意如同利刃冲出眼瞳,“忘情”几乎撕裂他的心脏。
生命受到威胁,孔雀翎触发。
刹那间,翡翠绿的火焰从心口涌出,护住了他的心脉,并将讯息传送给远处的晏画阑。
琴音与剧痛齐下,霜绛年唇角溢血,昏了过去。
与此同时,天海楼顶。
晏画阑手中的玉烟杆,“嚓”地一声,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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