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绛年回眸注视着被烟呛得“呵啾、呵啾”打喷嚏的小雏鸡,做出了决定:“先带他去药浴吧。搜魂的事,晚上再说。”

晏画阑忽觉身体一轻,被人捧了起来,晃晃悠悠向隔壁走去。

在他面前,有一片热气腾腾的海。

不是海,那是浴桶。

之前对晏画阑来说有些拥挤狭小的浴桶,现在看起来却像个庞然大物,裂开巨大的口,想将他一口吞入水中。

小时候的心理阴影再次浮现,晏画阑可怜兮兮地抖了抖羽毛。

霜绛年似乎丧失了捉弄他的兴致,声音听起来比往常更轻:

“你身上留有追踪香,要连泡三天药浴,否则其它修士还是会循着味道找过来。”

晏画阑这才知道,之前这人让他泡药浴是为了他好。

霜绛年见他抵触水,没再说什么,和衣踏进浴桶,用行动表示自己会陪着他。

晏画阑心魂一飘,但看到霜绛年没什么活力的样子,他心里又不太舒服。

霜绛年疲惫地靠着浴桶,满头青丝铺散在水面上。

他一手托着小鹌鹑,一手撩起一药水,往小鹌鹑身上撩泼。

动作很慢,洗一会儿,停一会儿。

晏画阑感觉对方心情很低落。

羽毛遇水,他忍不住支楞起羽毛,变成一颗圆滚滚毛茸茸的毛球,晃着尾巴抖掉羽毛间的水珠。

然后,他就被人摸了一把小翅膀……哦不,肱二头肌。

晏画阑:?

他不清楚这个摸翅膀的动作有什么实际功能。

好像只是阿年哥哥兴之所至,想摸他,就摸了一把。

晏画阑莫名就觉得,霜绛年像是很喜欢它妖形的样子。

这么一想,他的妖形似乎也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堪?

晏画阑骄傲地挺起胸脯,翘起光秃秃的尾巴。

霜绛年又伸手指戳了一下他蓬松绵软的胸脯。

晏画阑:“叽叽叽!”

哦哦哦摸他胸肌了!

他的胸肌是不是手感超好,结实又强壮?

谁料霜绛年开口就是一句:“真可爱。”

晏画阑的羽毛又一次炸了起来。

“可爱”好像不是什么形容大妖怪的好话,不过既然哥哥都这么夸他了,他也不是不能接受。

晏画阑逐渐接受了自己“靠卖萌以色侍人”的角色定位。

恍惚间他想到,不是他在饲养哥哥,而是哥哥在养他。

自尊心有被伤害到。

不过,哥哥开心就好。

毕竟“食物”的心情,严重影响到口感呢!

*

这一次变回妖形的时间不长,夜半,晏画阑昏昏沉沉地醒来,就发现自己成功变回了人形。

他回想起之前一整天被欺负的经历,就要去找霜绛年欺负回来,一雪前耻。

晏画阑轻手轻脚地走过竹廊,月光落下,清清冷冷的银白。

竹楼过分安静了,他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一股奇怪的不安涌上心头,他全身寒毛竖起,突然迫切地很想见到阿年哥哥。

为什么他有一种……霜绛年会消失的预感?

转过竹廊,晏画阑探头进房间,只见人族正好端端地躺在藤椅上,像是在假寐。

晏画阑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装着蛇脸男魂魄的净水瓶摔碎在地上,旁边散着魂魄破碎的渣滓,似乎是已经被人搜魂过了。

竹架上,琉璃鱼盆中的鱼儿翻起了鱼肚白,只有鱼鳍在微不可察地晃动。

晏画阑气势汹汹地大步走过去,临到近前又迟疑了。

不对,呼吸声怎么这么轻?

好像随时都会断掉一样。

他定睛一看,只见月光下霜绛年脖颈上冷汗密布,青色血管清晰可见。他胸口起伏轻微又沉缓,仿佛在耗尽全身力气维持呼吸。

晏画阑瞳孔猛缩。

“阿年哥哥?”

没有回应。

他无措地摇他的肩膀,又伏在对方胸前仔细谛听。

心跳声微乎其微,灵气也支离破碎——这样的情况,晏画阑只在濒死的人身上见过。

他脑海一片空白:“之前不还好好的么,怎么突然就要死了?”

死人,晏画阑见过许多。

他看着他们死,在他们的求饶和惨叫中,吃掉他们的修为与魂魄。

这个人族,本该也是他的食物。

他伏在霜绛年身上,尖牙抵着对方柔嫩的脖颈,低声喃喃。

“醒醒。……再不醒来,我就要提前吃掉你了。”

少年嗓音里满是不自觉的惶恐。

“吃掉食物”——这个本来晏画阑每天都会做的事,突然变得无比可怖。

他不明白这恐惧为何而生,但他清楚地知道,自己还不想早早地吃掉这份食物。

——他要救人。

救人性命的方法,晏画阑只知道一个。

在记忆深处,娘曾告诉他,他们一族能通过“双修”之法,将自己旺盛的生命之火分享给另一个人,抵御恶疾。

晏画阑抖着手扒开霜绛年的衣领,紧紧抱住他,肌肤相贴。

……然后就这么字·面·意·义地贴了一会儿。

晏画阑狠狠地落泪了。

下一步该怎么做来着?

没人教过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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