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藏在放着水流的厕所里,偷偷学声乐,学过剧,但在十年如一日的豪门沉浮中,她也有些遗忘了最初的想法。

回忆拖慢了黎觉予回答的速度,可向来我行我素的物部夫人,压根没耐心等一个答案,而是强势地继续说:“你是知道学声乐的人不能受流行音乐的影响,所以才选了这首歌吗?”

“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可不是大街上随处能听到的音乐。”

“而且这是你第一次陪同上课,却能在每个音节段落,准确判断出是曲终还是曲缓…作为一个女佣,你对音乐的了解程度超乎我想象。或者说,你对音乐很有灵性。”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夸黎觉予对音乐有灵性。

上辈子,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她们的夸奖大多围绕着:哄好爷爷,公司市值高产出,个人社会贡献带动企业股票…这些让人听了不仅心无波澜,还有点想笑的话。

而物部夫人这比起夸奖,更像是严肃训斥的话,却给了黎觉予一种幼儿园小孩被夸奖时最纯真的开心。

于是乎,在场另外两人…准确说是少爷看到的画面就是——向来沉默敬业的女佣黎觉予,在听完夫人对她音乐水平夸赞后,顿时双眼放出璀璨闪光,整个人都像被点亮一样,从灰扑扑的女佣变成亮晶晶的歌剧女王。

“是的,夫人,我很喜欢唱歌。”黎觉予说。

——或许这个幻境,就是让她实现梦想的世界…

——或许她该忘掉继承人的种种,寻找过去的梦想。

彼时留声机里,流淌出美妙的华尔兹舞曲,大量丝滑的小提琴弦乐伴奏,就像暴风雨一样撩拨着她的心,使其产生怪异的激动。

得到肯定回答的夫人像是福尔摩斯破案成功一样,露出满意的微笑。

她拍拍手,对屋外的女仆总管说:“以后上课,仅黎觉予一人陪同即可。”

意思就是让黎觉予跟物部夫人一同上声乐课…向来殷勤伺候却没得到同等赏识的女仆总管气愤不已,可她除了运用上级职权,将黎觉予留在此处做清洁,自个则带夫人回房外,别无他法。

一时间,偌大的琴房只剩下将司和黎觉予两人。

如果说黎觉予听完母子对话后,还装作不知将司为何过来的话,那就未免太傻白甜了点。

能让平日不喜音乐的少爷特地过来,想必,是因为失忆情人一事吧。

一开始,她不知道这是幻境,完全是出于圆人设的目的戏弄将司。

而现在,她知道了。

那对方少爷的身份,就显得用处极大了…譬如,或许可以以此牟利?

思及至此,等黎觉予再抬头的时候,双目已经满是颓然,刚刚还因为音乐燃起的热血,此时此刻却因为“爱情”变得冰冷无比。

她的语气茫然又毫无希望,说:“少爷,你不应该来的。”

“我…”将司不知道说什么好。

事实上,他昨天找了一个晚上线索,试图从现存的陌生物品上,找到自己曾恋爱的端倪。

只要房间里出现一个能代表他曾经有过情人的陌生物品,那他就愿意尝试相信黎觉予,尽他所能当好这个陌生的男友身份。

可惜,没有。

房间内一个定情信物,一张情书、一个诗筏都没有…这实在突破了物部将司的心理防线,变得疑神疑鬼起来。

于是才会出现这个,他踏足从未来过的琴房的现状。

“少爷你知道吗?”黎觉予才不管对方想什么,反正是幻境里的人,撒起谎来面不改色:“你早就知道我喜欢声乐,你还说等我生日,就送我一台唱片机,让我可以尽情听喜欢的歌剧唱片。”

摆放在两人不远处的唱片机,在吭哧吭哧地卖力工作,此刻却像是应征渣男的证据一样。

将司犹豫再三后,问:“那我送了吗?”

“我的生日是上周。”

一时间整个琴房都安静下来,只剩下两人弱弱的呼吸声。

因为上周,正是物部将司发生意外的日子,等病痛好全后又丢失了一年的记忆,被物部老爷关了起来养病。

这段时间的物部将司,只觉得被关在房里很闷,没有书看很无聊,却全然不知——深院的某一个角落,他的“爱人”正在祈祷着他的康复,期望他的到来,然后孤零零地度过本该幸福的十八岁生日。

“对不起。”

“不是少爷的错。”黎觉予起身离去,假意自己悲痛欲绝无法自控,“曾经的我,希望能跟少爷一样,能去上学,能去音乐学院学习…”

“大概你和音乐,都是我生命中不应该拥有的东西。”

“至于我想上学的梦想…哎,就当我没说过吧!”

黎觉予捂脸匆匆离去,将琴房留给将司一人。

等跑出小楼后,确定少爷看不到她后,黎觉予悲痛的表情瞬间消却,简直就是京剧变脸的现实版。

她哼着刚刚《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的第二幕,梅丽桑德欺骗佩利亚斯,骗他说自己最爱他的歌词…

“我以为我不会撒谎,没想到擅长得很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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