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司莫名旁观了一场女仆间的争锋相对,内心踌躇,不知要不要在这个时候出来。

忽然,一道身影从屏风边上跻身进来,俏生生地站在他的身边。蓬起的女仆裙摆紧贴着将司的手,把他满腔疑问堵了回去。

“你还好吗?“

听到少女犹豫的问句,将司感到十分难堪。

他为自己失忆,为自己忘记和女孩的承诺赶到难堪。

他抬头望向黎觉予,却只能看到她刚刚哭肿的双眼,还有和情人呆在一起火烧云一样的害羞脸颊,却只能沉默无言,不敢作答。

——身体的反应不会撒谎。

——无论是哭泣还是脸红,都是最真实的表现。

将司隐隐感觉,自己的失忆同黎觉予有关。

于是他干脆挣扎出礼教规矩,将正脸朝向她,借着昏暗室内光,细细打量着这个可能交往数月之久的情人。

初次见面时没能感觉到美丽、聪慧等形容词,此时此刻,都从少女的五官和黑发中跳了出来,让他的心跳莫名开始加快速度。

他的手微微颤动,用手背去轻触那细腻柔软的女佣裙,可还没等他说出些什么,黎觉予又说话了,她说:“没关系的。”

——没关系的,因为喜欢,所以愿意等他的失忆病变好。

这是将司的理解。

随后,黎觉予就从屏风处挤了出去,遵从总管的命令去往花厅处,服侍太太和宾客们。

临走前,她借着反光铜镜看了一眼自己的脸。

…啧,怎么梦里梦外都在发烧?

也不知道脸红得跟猴子一样,暗室效应还起不起作用了。

没错,和少爷屏风后互动,并非黎觉予兴致突来的调戏,反而是她加深少爷印象的手段。没有什么比失忆的人更好骗了,特别是骗子和被骗者刚好是一男一女的时候。

黎觉予面无表情地朝花厅走去,毫无刚刚在书房的可怜和娇弱。

还没踏出长廊,她就听到一阵悦耳的外文歌声,高分贝地唱着对爱情的渴望。

是歌剧。

歌剧高昂的声音标示着某段令人怀念的记忆,这是专属于前世黎觉予的梦想。

黎觉予学着花厅内女仆的姿态,默默站在太太和宾客们身后,看着舞台上穿着华丽的外国女人,听着她唱出最激昂优美的歌剧。

充沛的嗓音把厅内流水声和舞台边上乐团伴奏声压得都听不清了,满场只剩下这属于女高音的活力。

穿越到二十世纪二十年代有一段时间的黎觉予,难得露出一丝笑意。

还记得上辈子,她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被学校老师夸过嗓音优美,是块唱歌剧的料。当时小小的她,还有过站在舞台上唱歌剧的梦想,甚至私下偷偷地练习了大量的声乐。

可被发现后,母亲是这样对她说的…说什么来着?

哦对。

是“觉予,你不是普通人,你要用尽全身力气当上这非凡豪门的继承人,然后把我从这烂到透顶、令人窒息的淤泥中拯救出去…”

其实直到现在,黎觉予都不知道为什么继承人和歌剧演员不能并存。

不过,这段回忆却给她提供了一些女主的想法。

如果她有机会写小说的话,一定让女主不择手段地当上歌剧演员,譬如宝冢就很不错。二十年代的宝冢正是初发展的时期,能以元老级演员的身份进入歌剧界,似乎很不错…

而且恰好原主就喜欢唱歌!拥有实打实的嗓音记忆和音乐素养…

台上的人秀了一段花腔,带动着黎觉予的手指一动一动就地,忍不住打着节拍,在心中唱出声来,悄悄测试身体和她的契合度。

忽然,她瞄到舞台上不太对劲。

——一根支撑舞台的木头,在台上歌剧女演员的又一个转身下,肉眼可见地变弯了。

而且,如果她这没有近视的绝赞视力没出错的话,木头还产生了密密麻麻的裂缝,似乎下一秒就要承受不住台上的重量,彻底没力了。

而离木头最近的人,正是物部家的夫人。

虽然这只是梦,但黎觉予还是下意识地轻扯了一下嘴角,冷眼旁观着这木柱越来越弯,裂缝越来越多。

还不到时候呢,她想。

台上的表演已经进入到第三幕,也就是通常歌剧中的高潮片段。在舞台中央被众星拱月的女高音进行第二次转身时,舞台底部忽然发出“咔——”一声巨大脆响。

“怎么回事?”那位女高音立刻停了唱歌,转动着大摆裙疑惑地看向四周地面。

台上、台下的人都被这巨响吓到了,停下各自的动作四处看,想要找出声音来源处。可那支撑舞台的柱子太低、太细小了,没人能发现。

而熟知一切的黎觉予依旧没有动弹。

三、二、一…她细数着,等看到舞台最中心的支撑柱要彻底弯折的时候,才宛如救世主一般冲了出去,横在物部夫人面前抱了上去。

“夫人小心!”

跟着黎觉予这声“惊恐”喊声而起的,是摇摇欲坠的舞台劈里啪啦的破碎声。

全场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不约而同地趴倒在地上不敢动弹。隐约间,黎觉予感觉有一双颤抖的手抓住自己的手臂,掐的紧紧的。

黎觉予刚用后背挡住数以万计的木头碎渣,疼得头皮都麻了,还要忍受这掐手的痛苦。

“发生什么事了?”掐人者语气极度不安。

咦,居然是中文?

黎觉予立刻朝说话人脸上望去,却只看到一双紧紧闭着的眼睛,、但还能感受到强忍住惊慌无措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是物部夫人,而她居然是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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