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游离在对话外的诺姆,已经接过阿卡送来的斧头,正准备向雅辛托斯道谢离开,抬眼望进雅辛托斯眼中,便遗失了到嘴边的话。

他们的王储有一双格外美丽的蓝眼睛,即便近些年的传闻不太好,仍有些女孩做赞美诗歌颂,他的眼睛就像盛了一汪爱琴海。

诺姆望入雅辛托斯的眼底,只觉自己就跌落在这片爱琴海面前,一眼望去,海面上的波光粼粼,折射着阳光,看似美好,但待他细看,那些波光粼粼骤然一翻,都化成一柄柄游弋在水面的银刃。

像刀锋构成的陷阱,像徘徊于浅水、只露出背脊的鲨鱼。

“很好。”艾芝说,他眼底的期待宛如薪柴,被雅辛托斯的话点燃,烧出一片火光。

他动作利索地后撤一步,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雅辛托斯面前单膝跪下:“那么我代表我身后所有的摩塔克斯们,向您献上我们的忠诚。”

“阿波罗见证此誓,我们愿用生命和鲜血铸成您手中的刀锋。”

“……?”尚在祭坛祈祷胜利的达斯愕然回首,毕竟艾芝效忠的话简短又有力,清晰传入他的耳中,也像个巴掌响亮打在他的脸上。

他几乎顾不上仪态,咬着后槽牙猛然转身,疾走而来:“你说什么?!”

有个做元老的父亲耳提面命,他当然知道这群混血们有多难搞。迄今为止,没有哪个斯巴达人曾让他们说出“献上忠诚”这类的话。

他的父亲在说起这点时,神色阴郁,显然自己也折戟沉沙过,他甚至说:“这群混血实在太难掌控了,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他们至少还认同自己生活在斯巴达的领土上,愿意为斯巴达这个城邦效力。但这种凭借自己的意志行动的刀,不掌握在我们手中,又怎么能够信任呢?”

也是因此,达斯选择在试炼开始前杀一杀这群混血以及平民的锐气,一来通过打压他们的领袖,削弱这两拨阵营的实力,二来,万一走狗屎运就有人被他威胁到了呢?

可惜的是,走运的人确实有,但并不是他。

达斯还想说话,但入口处已经吹响成年战士入场的号角,负责监督这场试炼的裁判官进入准备区,犀利的眼神逼退了达斯失态的行为:“准备入场。”

裁判官的命令很简短,却足以抹消场上一切骚动。

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向通往后山搏斗场地的门边前进。

艾芝压低声音询问:“达斯一定会在搏斗中想办法找回场子。这场试炼是一场混战,几十头公猪一起冲进山林……这是什么?”

“嗯……”雅辛托斯飞快从阿卡的包囊里摸出一堆精油瓶子,才跟着选手们往门边走,“一会儿需要用到的东西。”

基于摩塔克斯选手们已经将他俩团团围住,艾芝也不必担心达斯能听见自己的密谋,他猜测道:“这是能让公猪发狂的药草吗?但这样会不会不太安全,毕竟公猪发起狂,是不分敌我的。”

“当然不是,”雅辛托斯搓搓手,表情颇有点兴致勃勃,宛如期待游戏的小孩,“这是个非常安全的训练方法。”

艾芝:“??训练?……现在?训练我们?”

雅辛托斯取下弓箭塞进艾芝怀里:“训练公猪。”

艾芝:“…………??”

训啥。

我想必是听错了。艾芝想。

雅辛托斯道:“山里除了放出来的野猪,还有其他猎物吧,比如野兔和鹿崽、蛇,我要你的人多捕杀一些这样的猎物。”

他顿了一下,又道:“如果有坚果、浆果也可以多摘一点。”

艾芝的表情开始木讷:“干……干什么?投喂公猪吗?”

他就差抓住雅辛托斯的肩膀摇晃,叫雅辛托斯醒醒了:“野猪如果这么容易被收买,就不会有那么多负责喂养它的希洛人死于猪口了!”

“别紧张,这方面我很熟练。我父亲院落里的牲畜,都是我驯来的。”雅辛托斯的兴致丝毫不减,晃荡了一下手里的精油瓶,“你以为这些年我不去议事厅的日子都在做什么?”

艾芝:“…………”

他本来想说训练,或者像个王储一样由父亲教导政事的,但雅辛托斯这个口气……

艾芝:“……驯、驯猪咯?”

“这个真没……等等,好像有?似乎很小的时候是驯过,我已经记不清了,想来并不难。按年纪算,那头野猪现在大概已经去冥府了吧?”雅辛托斯托腮回忆了一会,突然一时恍然。

之前父亲提出不要“鞭策公猪”时,他还奇怪父亲的担忧从何而来,现在想来可能就是这段他都快遗忘的幼年记忆,给父亲留下了深刻印象……

雅辛托斯干咳了一下:“近些年驯的都是一些比较难搞的动物,我父亲的后院里有熊有鹰有狼。”

是不怪父亲印象深刻了,每次捣鼓完些稀奇古怪的动物,他都会把这些动物塞到父亲的后院去。

雅辛托斯心底刚升起一抹带着愧疚的孝意,又随之想到:

——但当初他把第一只动物塞进父亲后院,好像想的是把父亲从私殿里赶出来,或许就会来和自己一同吃饭说话了。

结果呢?没有。多少只动物都不能把父亲赶到他的房间。

雅辛托斯果断把这抹孝意怼回去:“总之你放心,我是老手了。你以为我哪来的鞭策克列欧的耐心?都是从驯养中磨砺而来。”

艾芝:“……”

他现在更担心乌纳陛下的后院是不是不太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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