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这话音后头,进来个戴着金簪的婆子。
这婆子沃檀倒是认得,就是那天在成衣铺子里劝诫陈宝筝的。且她显然在陈府有些分量,得她出声,那嚣张的丫鬟气焰都低了下去。
管家如遇救兵,快步迎上去:“周嬷嬷来了。”
周嬷嬷朝管家点了点头,俱从对方眼中看出无奈。
江湖中人到底和后宅女子不同,脾气大都直来直去受不得什么委屈,这点他们夫人早有预料。
而之所以没有提前与小姐说,除开试探这两名女护卫底子性情外,也是故意让小姐给她们来个下马威,好使这二人对小姐的脾性有个了解。
“嬷嬷!这两个人我要换掉!立马给我换掉!”消停片刻,陈宝筝便嚷嚷起来。
周嬷嬷暗自叹气,这还真不是她们能说了算的。毕竟六幺门虽说效力于陈府,实则陈府话事权也就五成左右。以六幺门的实力来说,将来若脱离陈府,另寻势力依附并不算难。
“小姐,夫人说了,您的安危为重,还是莫要任性。”
与陈宝筝转述过这话后,周嬷嬷又望向六幺门的两名女子。
对比张牙舞爪的胡飘飘,怎么看都是一声未吭的沃檀要更好拿捏。
心中略作度量后,周嬷嬷走到沃檀跟前,正色道:“二位既入了陈府,便该依我们后宅的规矩来。再怎么样小姐都是主子,不可跟主子驳嘴,这是最低该守的规矩。”
胡飘飘在旁似笑非笑:“这位嬷嬷打量我们憨蠢怎么着?你们后宅奴婢可以随意打骂发卖,真按这规矩来,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
周嬷嬷没料到胡飘飘不依不饶这么难缠,拧了眉将想说些什么时,便听有脆甜的声音响起道:“这位嬷嬷,小姐刚才一见我们就说要换人,应该是不相信我们能护她周全?”
没想到沃檀竟会主动递台阶,周嬷嬷心内窃喜,立时接话道:“姑娘猜对了,小姐正是这么个想头。”
沃檀黑绒般的长睫扑搧了几下,笑得极其烂漫:“那好办啊,我们可以给小姐证明,是能护住她的。”
“这……如何证明?”
沃檀抬手指了指胡飘飘:“她剑法很好,可以舞一段给小姐看。”
胡飘飘先是愕然一瞬,但在与沃檀对视几息后,蓦地自她沁沁的眼波之中读出些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话毕,胡飘飘“锵”地抽出佩剑,瞬间化身鬼魅一般,在那室内游走起来。
她砍劈扑袭,直把柄剑舞得寒光阵阵,吓得满屋子人面容悚然惨白。尤其是在成衣铺子里险些被伤到的陈宝筝,双手索索发抖不说,一颗心更是突突乱跳。
将近一盏茶后,胡飘飘挽了个利落的剑花,反手将剑收在身后,再朝陈宝筝挑眉:“不知我这套剑术,小姐可还满意?”
陈宝筝还停留在张惶之中,看她大有意犹未尽的意思,忙不迭点头:“满意满意,你快把剑收起来!”
“扑嗵——”
有人直愣愣地摔倒在地,发出这声闷响。
众人注目过去,发现丁香不知怎地,竟如烂泥般跌在地上,仿佛整个下半身都没了力气。不但如此,她还不停指着自己的喉咙,满目惊恐。
“她中了软筋散和闭口霜。”沃檀眼笑眉舒地歪了歪头:“我会解毒,也能使毒。”
“你,你几时下的毒?不对,你快些给她解毒啊!”陈宝筝骇然不已。
沃檀翘着嘴角:“放心,我没给她下太狠,过两天毒性消掉自然就恢复了。”
丁香一听沃檀不打算给自己解毒,立马拿手撑住身子爬近陈宝筝,扯着她的裙角发急地哀求起来。
周嬷嬷怎么还不知道自己中了沃檀的套,只她经了这场闹剧心头也有些怵,便不欲多生事端,走去跟陈宝筝说道:“小姐,适才老爷派人捎来口信,说是九王爷被寻回府了,太子殿下迟些会往王府去。”
“什么?嬷嬷怎不早说!”陈宝筝埋怨地剐了周嬷嬷一眼,早膳也没心思用了:“快!我要重新梳洗!还有娘亲昨儿送我的新头面,全给我取出来!”
“小姐,那丁香……”
“拉走拉走,别让她在这碍事!”
—
从陈宝筝房里出来后,沃檀和胡飘飘被带去了院中的厢房,并每人得了一套灰璞璞的圆领袍衫。
换好那袍衫出来后,胡飘飘心情郁郁。
穿上这破衣裳,她最引以为傲的上半身倒成了显壮的元凶。
“吱呀——”
旁边厢房的门打开,换好衣裳的沃檀也走了出来。
胡飘飘侧头去看,顿时干瞪起眼。
明明都是同样的穿着,自己因为胸腰丰腴而受连累,这小毒鬼却身量轻盈,活脱脱一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郎君。
从留出的革带长度来看,她系的是最后一个扣眼,可腰间却瞧着还有余裕,真真让人好不平衡。
“我还当你是个只会窝里横的包子,倒是又看走眼了。”胡飘飘悻悻然地搭腔。
她原本还记着沃檀讹灵芝的梁子,转眼二人却领了同桩任务,而且自己刚刚还借势出了口恶气,倒只能主动示好了。
沃檀不知胡飘飘心里拐了这么多弯。她惦记早点下值,念着早晨临走前跟病秧子说粥煮软和点,等她晚上买点酱鸭肶回去佐粥的事。
她还说了,如果粥煮得香软,就给他买套文房四宝,让他闲了可以练练字。
“想什么呢?怎么不说话?”
被胡飘飘喊回神,沃檀掸了掸下摆:“一会儿去哪里?”
“……”胡飘飘盯她半晌,发觉她是真没把自己说的话听到耳朵里,便没好气地答道:“你聋的吗?太子要去九王爷府,陈宝筝要去偶遇他。”
应着这话,马上便有人来传话,说是陈宝筝差不多梳洗停当,让她们可以出府侯着了。
二女往府外走去,走到半途时胡飘飘无聊地咂嘴:“田枝心心念念要睡那九王爷,大好的机会在前她倒跑别的任务去了。啧啧,真是缘薄。”
沃檀弯腰捡了俩石子抛着玩,听了胡飘飘的话后,她脑子略微转了转。
九王爷。
就是那天出道清街,坐在轿撵里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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