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杨倒是很够意思,给远夏点了一份小炒肉,这是远夏开学来吃得最奢侈的一顿了。

晚上去屈教授家做家教,屈俊清不在家,师母在,师母关切地问:“小远吃过饭了吗?”

远夏点头:“已经吃过了,谢谢师母。屈文渊呢?”

师母指指一扇门,远夏进去了。

屈文渊并没有坐在书桌前,而是双手撑地,双脚搭在墙上做倒立。

远夏看了一眼,也不说话,拉了椅子在一旁坐下来,看书桌上的书本,主要是学习相关的资料,有几本《无线电》杂志,以及一些文学作品,鲁迅的书不少,还有一本《东方》。

他拿起《东方》翻看了一下,内心十分感触,他爸也是这群最可爱的人中的一员。

远夏翻看了一会,见对方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开口:“你这是在抗议学英语吗?”

屈文渊终于放下腿准备下来,却因为重心不稳差点摔了大马趴,被远夏敏捷地一把抓住了他的小腿扶住,避免他摔倒。

屈文渊满脸通红从地上爬起来,拉了拉衣服,又抓了一把头发,有些不满地说:“学英语太没意思了,我又不到外国去,为什么要学英语啊?”

远夏含笑说:“你怎么知道以后的事呢?”

屈文渊不以为然地耸肩:“难不成还能出国?”

远夏说:“先不说出不出国吧。你将来想做什么?”

屈文渊不算小了,又是知识分子家庭出身,自然不会从没想过自己的理想,便说:“应该跟我爸差不多吧,我对机器比较感兴趣。学这个也用不着英语啊,高考英语总分才10分,打零分也不怕。”

远夏摇头:“这可不一定,高考政策年年改,等你高考的时候,说不定就是100分了。你平白比别人少了一门成绩,你觉得你能考上大学吗?”

屈文渊将信将疑地瞪着远夏:“你别吓唬我!我不信!”

远夏说:“你知道以前你爸的外语是什么吗?”

“知道啊,俄语。”

“那为什么现在我们不学俄语,改学英语了?”

屈文渊想了想:“我们跟苏联断交了。”

远夏点头:“对,以前咱们跟苏联关系好,你爸是去苏联留学,学俄语。今年1月1日,咱们跟美国正式建交,你不会不知道吧?”

屈文渊也点头:“收音机里听到了。这对高考有影响吗?”

远夏说:“当然有啊。高考政策都是跟着国家政策走的,我们现在跟美国建交,又在搞改革开放,以后跟欧美各国交流会越来越频繁,咱们要跟欧美国家做生意,不懂英语怎么行?我把话说在前头,国家接下来会对英语越来越重视,英语在高考中的占比会越来越大。”

屈文渊抱着侥幸心理:“说不定我高考的时候没变呢?”

远夏含笑看着他:“就算不考,那你就打算向英语屈服了吗?向欧美帝国主义屈服了吗?”

屈文渊红了脸:“我不学帝国主义的语言,这才不叫屈服啊。学了才是屈服呢。”

远夏笑道:“你这跟清政府闭关锁国的态度有什么两样?乾隆老儿认为堂堂□□帝国无所不有,不稀罕与洋人打交道,结果呢?”

屈文渊语塞,说不出话来了。

远夏是故意这么激他的,他正是好胜心强,又过于自以为的年纪,必须要以理服人才行。

远夏说:“咱们老祖宗早就说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魏源也说,师夷长技以制夷。国门打开已经是不可逆转的势头了,要是咱们都不懂外国语言,不就容易受资本家糊弄?他们偷工减料、以次充好你也看不出来。”

屈文渊皱眉:“我们为什么要跟外国资本家做生意啊?我们自力更生靠自己不行吗?”

远夏看着他:“因为咱们国家有全世界最勤劳最勇敢最善良的人民,可很多人还过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生活,我们得做出一些改变了,要让中国富起来,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

屈文渊疑惑地看着远夏:“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咱们国家有那么穷吗?没有吃不饱饭吧。”

远夏认真地说:“现在还有很多地方的人吃不饱饭。中国幅员辽阔,人口众多,你将来可以出去走走看看。”

屈文渊沉默片刻:“你怎么说话跟我爸一样语重心长的,而且忧国忧民。”

远夏笑出声:“我差点忘了,我是来给你上英语课的,不是给你上思想教育课的。来上课吧,相信我,学英语很有必要,而且没你想的那么难。”

屈文渊顿时脸成了苦瓜:“我学不会。”

“你其他科成绩怎么样?”远夏问。

屈文渊说:“要是不算英语,我成绩在班里还算是中上吧。”

远夏知道屈文渊上的是越城最好的高中,便说:“那就说明你智力正常啊,不可能别的都能学会,就英语学不会。首先你得端正你的态度,其次要改进你的方法。来,读一下课文给我听。”

远夏第一次给屈文渊上英语课,主要是让他从思想上转变对英语的态度,摸清他的英语水平,再进行针对性的辅导。

屈文渊的英语底子很差,一百分的考试只能得个二三十分,也难怪屈俊清急着给他找家教。

远夏只能从基础教起,他没有教屈文渊语法句式,而是陪他一起读说英语,培养他的兴趣,激励他主动去学习英语。

他的基础太差,现在谈语法句式还早了点,先把词汇量积累起来吧。

上课期间,师母进来了两次,一次是送茶,一次是送橘子。见屈文渊认认真真跟着远夏读英语,带着满意的笑容出去了,果然还是要同龄人才能治得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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