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皇帝要出门了,她拢拢衣袖,打算睡个回笼觉,结果那个狗东西回头说:“过来。”
过来你爹啊过来,门口有风!冷啊!
暗暗告诫自己,忍一时风平浪静,不就是老板阴晴不定一点吗?没关系,我们打工人都能忍。
一步三挪,言尔玉走到了门口,勾起嘴角,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营业笑容,“有什么事您吩咐。”
皇帝缓缓逼近,低头凑近耳边,言尔玉浑身一僵,她能感觉到呼吸的热气打在耳廓上,麻麻痒痒的,像有人用羽毛扫过,故意逗人。
“你确实粗手粗脚。”皇帝说完不待言尔玉反应就扬长而去。
艹(一种植物)!幼稚鬼!这有什么必要非站在风口说?合理怀疑这是皇帝对自己上朝而言尔玉可以睡回笼觉的报复,但就这?就凭这个能让自己睡不成回笼觉?想得美,不就吹一下风吗?回到温暖的室内,言尔玉依然可以睡得喷香!
孙喜满脸震惊,这位稳重的大太监很少如此情绪外露,陛下?陛下刚才是笑了?天爷哎,咱家可是多少年没见过皇上笑了!贵妃娘娘和皇上到底是说了些什么?竟然能引得龙颜大悦?
他回头想看看贵妃娘娘,只看到门帘子被风吹动,不论如何,贵妃娘娘,前途不可限量!
屋里地龙开得足,言尔玉裹住被子,很快陷入梦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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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了班,禁卫军简行之难得缓慢地走在空旷的街道上,若是白日里,他是不敢如此坦然是走在街上的,一个人在黑暗里藏身久了,会本能地惧怕人群和光明。
四下无人,心中更加寂寥,他突然想起面目模糊的父母兄弟,八年前家乡发了洪水,若不是得家主收留,他已然是一具骸骨。
这些年主家教了武艺,医术,隐匿术……他样样都学得很好,也做好了为主家牺牲的准备,但家主不求回报,竟然送他入禁卫军,为国效力。
家主忠君爱国,仁人懿行,临行前只叮嘱一他句:“莫忘来处,为国效力。”
行到杏花巷口,路过卖面的摊子,他习惯性地坐下,刚要开口,老板娘绽开笑脸来,“一碗刀削面?”
简行之愣住,左脚往外一撇,本能地想撒腿就跑,又马上反应过来,他不是暗处的老鼠了,他叫简行之,是禁卫军的一员,守卫着京城的安全。
他一笑,露出八颗牙齿,努力使自己和善些,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嗯。”
“老头子快做。”老板娘对着老板就没有好颜色了,老板刚才惹了老板娘不高兴。
老板手脚麻利地往锅里削面,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了些什么,老板娘把眼一横,他立刻噤声。
简行之手脚僵硬地站在路边,呆呆地看着这一场眉眼官司。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把手,往前跨两步,拉着他坐下,安顿在锅子侧旁,离得近,又不会被火熏到。
“小伙子是哪儿人呐?”老板娘整理着桌面,手上活计不停,拉着家常。
“蜀地人。”这样的热情让他无所适从,他搓搓手,脸上的笑更加僵硬。
“那感情好,王婶刚好做了一坛子辣椒酱,搁点儿?”烛光微火给老板娘的笑容罩上一层昏黄的面纱,显得如此温暖可亲,让他想起母亲,简行之已经听不见王婶在说什么了,只是呆呆地点头,现在就算说是要他的命,他估计也会点头,母亲的温暖离他太远太远了。
“趁热吃。”老板将面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几句话的功夫,面做好了。
简行之回过神,连忙拉过碗来扒拉面条,借此掩盖失态。
只一口,简行之当场涕泗横流。
“哎呦,”老板娘手忙脚乱地帮他简行之擦,一边擦一边教训老板,“你是不是放了太多辣椒酱?”
“没有,我就放了一点,再说了,蜀地的锅都是辣的,怎么这小伙子一点点辣都不能吃?”
“肯定是你毛手毛脚放太多辣椒了……”
老板和老板娘差点吵起来,简行之连忙承认:“是我吃不了辣。”
吃完了一碗老板重新做的不放辣椒酱的刀削面,简行之背着月光,踏上回家的路。
老板和老板娘看着他远去,小声交谈几句,“真的有蜀人吃不得辣椒吗?”
……
“蜀人不吃辣?”梅淰眔看着拟新增龙鳞卫的背景调查资料,皱着眉头,“删掉。”
“父亲是账房先生?他却连柒都不认识?”梅淰眔靠着椅背,大笔一挥,“删掉。”
“家里开设义庄,他却怕鬼?”梅淰眔觉得这倒是情有可原,毕竟怕不怕鬼是天生的,但处于谨慎性考虑,他还是拿着笔划下一横。
这一批从禁卫军里挑出来优秀的人才,最后能加入龙鳞卫的,寥寥无几。
老者送进禁卫军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落选龙鳞卫。
这些年,他行事谨慎异常,就连入选的禁卫军本人,也一直以为自己的任务是忠君报国,绝无可能是皇家发现了这些人的身份,所以故意剔除这些人。
人算不如天算,那又如何?为了胜天半子,老者筹谋多年,允许有偏差,但绝不允许有动摇谋划的大意外发生,就算这些人没有按部就班地进入龙鳞卫,有些事还得进行下去。
他本欲磨墨铺纸,想一想,召来手下人,有时候,人的口比纸安全得多,纸落在别人手里是证据,人落在别人的手里,是死人。
“告诉娘娘,她是我最优秀也最花心血培养的孩子,为父相信,她一定能想到办法让言氏一族与陛下离心离德,举族覆灭。”留着山羊胡的老者三角眼吊梢眉,像是传统印象里德高望重的大儒,说出的话却如此恶毒。
“是。”手下人领命去了。
老者照常在孔圣人面前上了三炷香,一日三炷香,几十年如一日,就算是逃荒落难,也从未欠缺过,没有人会觉得老者不是虔诚的儒家信徒。
坐在桌子上的孔夫子不会说话,只微阖双目,面带悲悯地看着这个世界。
……
静妃有意为表姐做排场,特派了宫女太监带了全副仪架去接表姐,大宫女莺语行事妥帖,叫仪架在巷子口等,自个儿先去瞧瞧情况。
还隔了两家,就听到袁母的喝骂声透过院墙传出来,“我儿是什么?那是翰林,离皇上最近的大官儿,大官儿!你又算什么?一个孤女?还是个不下蛋的鸡,占着位子,母鸡还好养活,你倒是娇贵,饭做不得,衣洗不得,我要你这儿媳有什么用?不会伺候夫君叫什么女人?我呸!”
袁母一身花团锦簇的紫底花布衫,发上一支层金累丝蝴蝶戏花银簪子,唾沫星子飞舞,指着面前的女子辱骂,手指乱飞,差点戳人眼里去。
“我告诉你,想办法把我宝贝乖孙接进门来,不然你趁早滚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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