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原本要分给咱家的屋,现在住了四家人,三表叔家就住里面。”顾红秀撇嘴说道。

顾夭夭露出了然的表情,一个院子住四户人,那鸡毛蒜皮的糟心事肯定不少,还是独门独院好,起码清净一些。

这时,那木门里走出一个扎辫子的黑瘦少女,她也端了装脏衣服的木盆,朝顾夭夭热情地挥手,走过来便哪壶不开提哪壶:“夭夭,听说姑奶不让你上学啦?”

顾夭夭一时没想起她是谁,也就没应答,这反应落在少女眼里就成了伤心到说不出话来,于是便出言安慰:“嗐,我还不想读呢,读书有什么好?我妈非要我去读,过两天就开学,我都烦死了!”

对方语气太过真诚,她一时竟分辨不出是安慰还是凡尔赛,反正如果是原主肯定不想听就对了。

“真羡慕你,可以不用去上学。”

不管对方是什么意思,听到这句顾夭夭终于忍不住翻白眼,也想起了对方的名字:“小芳表妹,你不想去上学,有一百种办法,倒也不必羡慕我。”

王小芳嬉皮笑脸跟上她们,“一起洗吧,有伴儿。”

经过村里的信息交流中心——大榕树时,顾夭夭明显感觉到了不少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那些纳鞋底的大娘停了手上的动作,看着她交头接耳起来。

迎上那些打量的目光,顾夭夭咧着两排小白牙,毫不怯场地一一回看过去。大妈小婶们顿时不自在起来,议论声也渐渐消失,心想:咋不按套路来呢?

一般来说,被议论的对象要不气呼呼回瞪辩解,要不假装没听到,尤其是小姑娘,脸皮薄。顾老三家小闺女倒好,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人不说话。

这谁还好意思当面议人是非?等人走了,她们反倒夸起人来——

“嘿,别说,夭丫头这闺女长得真好,浓眉大眼跟她妈年轻时候一样一样的。”

“我看,比月英长得还好,简直一个竹篮比另一个竹篮青!”

“桂花婶子,你在说啥?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吧?”

“谁知道呢?这是我儿子说的,比喻越来越好的意思。”

话题逐渐歪了,顾夭夭可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苦恼地看着手里的木槌,学着顾红秀卖力敲打衣服。没一会儿,胳膊就酸得抬不起来了。

这时候,她就格外地想念全自动洗衣机。第一台洗衣机啥时候问世她不知道,反正正儿八经普及起来,可是到了80年代。

而现在,是58年。

苍天啊!她不想手洗衣服!

“姐,我想去小解。”

顾夭夭借口尿遁,找了处大石头坐下休息,精致的小脸皱成了苦瓜样,边揉胳膊边叹气:洗个衣服就受不了,以后下田地干活可咋整哦?

不行,这学不能辍,书也必须读!

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顾夭夭热得浑身黏糊糊的,她想:要是自己的小公寓跟来就好了,这大热的天,吹着空调吃着雪糕,再叫个外卖,简直就是神仙般的日子!

顾夭夭刚想完,眼前的场景突然变幻,她做梦似地看着四周,这不是自己那小公寓吗?这是回来啦?

正当她内心逐渐狂喜,嘴角越发上扬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幺妹,你去哪儿了?”

什、什么鬼?这不是白莲姐姐的声音嘛?顾夭夭一晃神,又出现在了那块大石头处,懵比地被正好寻来的顾红秀拉回河边,听她埋怨道:“怎么去了这么久?衣服我都洗好了,你是掉进茅坑了吧?”

“红秀姐,我看夭夭是偷懒去了。”王小芳在一旁补充,又扇着手说:“哎呀,还好我家离得近,你们得走好远回家,晒死个人。”

这下,姐妹俩都目光幽幽地看向王小芳,她连忙扭身跑了,再不跑,感觉会被打。

把洗好的衣服拧干,二人提着桶吃力地往家走,等晾好衣服,顾夭夭彻底累瘫了。咕咚灌了一大瓢凉水,她有气无力地摊在竹椅上,仿佛一条咸鱼。

“这就累啦?下午还得去割猪草呢,而且爸妈让我明天下地挣工分,最近家里这些都得靠你。”

“什么?!”

听到这个残酷的现实,顾夭夭一个咸鱼翻身,坐了起来,蹙着眉半晌:“我做这些,顾红志那背时鬼干吗?”

顾红秀诧异地看自家妹妹:“怎么,刚才你没看到吗?”

看到什么,她哪有心思看?顾夭夭皱眉回想,越想脸色越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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