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烜觑她一眼,神色淡淡,兴致不高,却也未曾拒绝。

薛妙见他不置可否,就坐直身子兴高采烈地讲起故事。

也不知她从哪儿听来的故事,讲得是个不知名的朝代一个不知名的王爷与他那命途多舛但心性坚韧的和亲王妃的故事,故事的一开始说的是这位王妃乃是邻国不受宠的小公主,因着战败被迫和亲,嫁给了王爷,王爷疑心她是邻国派来窃取情报的探子,对她极其冷淡……

总归最后这位王爷与他那位王妃历经坎坷,经历重重磨难,最终消除误会,携手同归。

薛妙讲得兴致盎然,楚烜从听完第一句就皱起了眉头,强忍着听完,见薛妙讲得口干舌燥,随手倒了杯茶水给她。

薛妙讲完整个故事,接过茶水一饮而尽,问楚烜:“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

楚烜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故事?”

“话本里看来的啊!”薛妙往楚烜身边挪了挪,凑近他,不无暗示道:“这个王爷一开始因为对王妃抱有成见,竟然让她做了下堂妃,可怜王妃身负误会,受尽冷漠与欺辱,独守空房……”

楚烜转头看她。

薛妙立即消音,极有眼力地收住话头。

四周安静下来,楚烜看着窗外,满脑子都是薛妙所说的‘独守空房’,他捏着手里的茶盏,忍了又忍,心里暗自决定从宫中回去就让贺嬷嬷扔掉薛妙那些乱七八糟的话本,省得她一日比过一日语出惊人……

然而楚烜到底是低估了薛妙没话找话的本事。

这宫里于薛妙来说属实陌生,这会儿坐在这郁仪楼上,不能四处走动,又没有其他事可做,面前只一个楚烜,薛妙能忍住片刻不与他说话已是难得。

才安分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薛妙便开始自以为隐蔽地悄悄瞟楚烜,瞟着瞟着,又坐不住了,一阵胡编乱造试图为自己方才的话努力找补:“其实刚才那故事有一点我忘了说,那王妃对王爷称得上是一见钟情,再见倾心,是以任那王爷百般冷漠,她始终心无怨尤,就是后来王爷遭人陷害沦落险境她也不离不弃……”

这么说着她又觉着不吉利,心中暗呸三声,脚下煞有其事地踩了踩,才接着道:“这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楚烜还道她还能再多说几句夫妻如何,好叫他好好领会一下她的本事,谁知薛妙到这就卡住了,一时半刻绞尽脑汁想不出再多的一句。

楚烜冷眼旁观,冷不丁面无表情替她接了一句:“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薛妙正欲点头,倏地反应过来,极不赞同地瞪大眼睛,“您说什么呐!快呸呸呸!”

她说着脚上再度动着去踩,楚烜这下才明白她刚才说那‘不离不弃’的故事的时候忽然打住脚下乱动是在做什么。

照理来说楚烜该觉得好笑,他素来不信鬼神,更不信嘴上随口一言真能沾上什么晦气,但看她如此在意,不知怎的心里竟不由自主地跟着呸了声。

待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面上一黑,欲盖弥彰般坐直了身子,拿起面前的茶盏啜了口凉透的茶底,道:“坐好。”

薛妙“哦”了一声,悻悻然退回原处坐正身子,嘴里嘟哝道:“就算……您也不想丢下我。”

她以为这般小声嘟哝只有自个儿能听到,却不知四周寂静,楚烜坐在一旁将她带着埋怨和破罐子破摔般耍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

不多时,除夕宴开,薛妙随着楚烜下了郁仪楼,正往中殿去,忽听不远处宫人行礼的声音:“清河县主。”

薛妙脚下一顿,侧目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但见一名身穿银朱色齐腰襦裙,高梳灵蛇髻,凤眼朱唇,高挑明艳的女子自前方回廊上款步而来。

烛影摇红,夜风卷着雪沫翻进回廊,纠缠环绕在女子周身,吹得她裙摆翻飞,环佩玎珰,仿若仙子踏风而来。

一等一的赏心悦目,不愧是‘宝京第一美人’,薛妙心中感叹。

“皇叔!”清河县主身后,扑出来一个圆滚滚的小少年。

随着十皇子楚佑这声清亮的“皇叔”,清河县主抬眼看来,随即——薛妙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位方才还清冷疏离出尘若仙子的第一美人,毫不犹豫地朝楚烜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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