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说话了吗?”对上楚烜,方时安的态度没有最恶劣只有更恶劣,一句话没说完就抬手扎晕了楚烜,然后示意薛妙,“来吧,脱光。”

薛妙坐在床边,手放在楚烜的衣襟上。

若换个时机,这会儿她已然利落下手,然而这会儿楚烜面色苍白跟个白瓷做的人像一般人事不省地躺在她面前,她不敢轻举妄动,犹豫半晌,小心向方时安确认:“脱……光?”

“只脱上身就可以。”贺嬷嬷端来热水,方时安细细洗着手,“不过你要是想,脱光也未尝不可。”

明明是他说脱光……

薛妙选择不跟这位方大夫再说下去,外袍轻易褪下,露出内里雪白的亵衣。

薛妙看了看在场不错眼盯着她的几人,如寻常害羞守礼的女儿家一般偏过头摸索着去解楚烜的衣带。

方时安看着她的动作,好整以暇地举着银针,悠悠道:“照你这个解法,没等衣带解开,人已经咽气了。”

他不早说!

既然方时安都这么说了,薛妙心中默念‘事急从权’,不等念够三遍已利落转过头,动作迅速地解开余下衣带,扒下寝衣。

方时安施完针,收起针灸包,对薛妙道:“如果不想年纪轻轻守寡,就看着他点。再来这么三两次……”

方时安哼了一声,背上药箱,“等着早死吧!”

……

楚烜再醒来已是夜里,房里只留了一盏灯,远远的,暖黄昏暗。薛妙抱膝坐在踏足上,歪着头一动不动地靠着床边睡着。

楚烜的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角,昏黄的光里,少女玉肌雪肤,靡颜腻理,微乱的鬓发贴在脸上,睡梦里无意识地拧着眉。

楚烜坐起身,薛妙忽然溢出一声哭腔,“不要……”

楚烜动作一顿,等了片刻,待她重又安稳睡去,俯身把人抱到床上。

……

薛妙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从皇后宫里出来,走出虔化门,楚烜坐在马车上拿着一卷书,一边看一边等她,她上了马车,跟他讲在宫里发生的事,一切都和白日一样。

可是她说着说着,楚烜忽然开始吐血,腥红的鲜血大股大股地从他嘴里溢出,染红他鸭卵青的外袍。她喊常旭,没有人应答,马车不停往前,她慌乱地拿帕子去擦楚烜身上的血,那血却越擦越多……

“楚烜!”薛妙喊着楚烜的名字惊醒,眼前好似还残留着梦里那一片猩红血色。

鬓角一片湿痕,薛妙坐起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睡在里间的床上,身上盖着那条百子千孙被。夜幕黑沉,看不出时辰,不远处的高几上点着盏灯,昏黄的灯透过纱罩在屋里摇曳。

拂冬听到动静快步进了里间,“王妃。”

拂冬是贺嬷嬷悉心挑选后送到薛妙身边伺候的两名丫鬟之一,另一名叫念儿。

薛妙掀开被子,身上冷汗淋漓,里衣湿湿黏黏贴在身上,她顾不上难受,猛地抓住拂冬的手。“王爷呢?”

刚才的梦太真实,薛妙到现在仍是惊魂未定。

拂冬只觉被她攥住的手腕要裂开一般,不由挣了挣。

薛妙迟迟回神,松了手上的力道,又问了一句:“王爷呢?”

拂冬看出她是做了噩梦,一时未曾把这一瞬的异样放在心里,还道她是关心王爷心急之下失了力道,只不过在心里暗道王妃看着纤细柔弱,力气其实不小呢。

又想,王妃在乡野长大,力气比那些吃穿住行都要人伺候养出来的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走两步便要歇一歇的贵女大上一些好像也没什么说不通的地方。

拂冬揉了揉泛疼的手腕,倒了杯温水给薛妙,答道:“王爷在沐浴。”

话音刚落,便听湢室那边传来声音,常旭扶着楚烜走了进来。

“醒了?”楚烜挥退常旭,朝薛妙招了招手。

薛妙先是一怔,继而快步上前扶楚烜在椅上坐下。

楚烜刚刚沐浴过,身上带着湿气,头发也被水打湿了一些,尽管屋里足够暖和,薛妙还是怕他受凉,从柜子里拿出一条绒毯盖在楚烜膝上。

“今日吓着你了?”楚烜听到了薛妙那一声惊呼,猜想她许是做了噩梦。

薛妙先是摇头,继而缓缓点了下头,像是急着确认什么一般,道:“方大夫说,我若不看着点你,就要等着做寡妇了。”

薛妙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楚烜,道:“我不想年纪轻轻就做寡妇。”

她看了看四周,环膝在楚烜身前的地上坐下,仰头看他。

刚及笄的少女发丝细软,即便梳着妇人髻也掩不住她身上的生嫩气息,像是立春枝头新绽的芽儿,此刻她仰头满目依赖期盼地看着他。

这一刻,楚烜心里不由自主地滑过一个念头。

——这一株小芽儿,性子虽稍显跳脱稍不一样,来得也突然了些,却到底,是长在他的园中。

既然这芽儿赖在他这在外人看来荒芜破败的园中不肯走,略空出些闲暇看着一株小芽儿慢慢长大好像也不是件太坏的事。

楚烜抬手摸了摸薛妙的发顶,笑了下,温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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