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让拉着温缇进了客栈一处雅间,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屋子里空无一人,桌子上也无酒无菜。

“王爷,这是……”

一头雾水的温缇刚想问个明白,苏让伸出食指,抵在了她的嘴唇上:“嘘。”

温缇安静了。

不多会儿,就听隔壁有了动静。

“韩公子,请坐。”是大总管的声音。他在和谁说话?不会是韩宴之吧,刚平静下来的温缇,小心脏又开始咚咚咚咚猛跳起来。

“多谢。”果然另一个人是韩宴之。

这是要听大总管和韩宴之的墙角?他们之间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吗?温缇满是疑惑地看向苏让。苏让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坐在了她身旁。

就听大总管和韩宴之又寒暄了几句,韩宴之很快进入正题,问道:“李总管这样的大忙人,为何今日想起来请我吃茶?”

大总管答得极为爽快:“韩公子果然是个爽快人,那我也不绕圈子了。我只想问韩公子一句,你这样机关算尽尾随王爷,到底是为什么?”

温缇一听,紧张得几乎窒息了,苏让这是要当面质问韩宴之,让自己来旁听的吗?万一韩宴之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来,那自己……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韩宴之冷笑了几声:“尾随王爷?在下明明白白地说过了,我要南下游历所以经过云城,王爷要去恒州该过大河,是你们中途改道,我们才在这里偶遇,为何空口白牙就给在下定了个尾随的罪名?”

大总管回话还是语调平平,毫无波澜:“韩公子何必自谦呢?在京城,公子小诸葛的名头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我们这一出京城,处处偶遇,还不是公子算无遗策棋无漏招?”

韩宴之安静了一下,随即扑哧一笑:“那又如何?我只走自己想走的路,若不慎与王爷同路,也请王爷担待则个。”

大总管的声音更冷了:“我只劝公子有些心思收一收。王爷近来得皇上重用,世家大族文武百官人人都想往王爷跟前凑,但哪个真心,哪个假意,他看得清清楚楚。卫国公向来和太子交好,公子又何必来接近王爷呢?”

韩宴之没有接话,隔壁一片沉默。

这是什么走向?苏让费尽心机套韩宴之的话,不是因为担心他自己被戴绿帽吗?温缇听得是满头问号。她仔细一琢磨,明白了苏让的心思。

韩宴之一路追过来,是为女人的话,这原因肯定难以对外言说。如果他认了是自己趋炎附势,要讨好接近苏让,在隔壁偷听的自己,假如对他有那么三两分幻想的话,恐怕会被打击得风中凌乱,小心肝碎成一片又一片。

温缇有些无语,苏让这事儿费的,唉,还不如开门见山直接问自己呢?咦,好像哪里不对啊?

停!温缇的思绪来了个急刹车。苏让对着韩宴之醋意几乎翻上了天,是怀疑原主楚王妃和表哥有私情,还是怀疑自己一个丫鬟呢?

总不会是,总不会是,自己掉马甲了吧?温缇一颗心瞬间揪了起来。

隔壁的韩宴之这时终于出声了:“李总管,在下也奉劝王爷一句,为人处世切莫自作多情。大树根深叶茂,哪怕一旁的小树偶然有枝条窜上了天,也遮挡不住它分毫。若想遮荫乘凉,有眼睛的人不去大树底下,为何要在小树跟前挤呢?”

他的意思是?温缇扭头一看,身旁的苏让一下子神情凝重起来。

温缇顾不上琢磨自己的马甲问题了。这个韩宴之真是看得准,算得清,比京城一帮见风使舵的官油子还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

太子虽然动不动给自己立个傻人有傻福的人设,实则苦心经营多年,暗地里早铺下了根深蒂固的关系网,苏让现在一时得皇帝重用,也根本撼动不了他半分实权。读完全本的自己穿书过来,当然知道太子的厉害之处,没想到韩宴之这个一天官也没做过的书生,竟然也看得清清楚楚。

大总管显然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你想说什么?”

韩宴之语气越发地轻松:“在下再多嘴一句,生根立足不容易,小树还是多为自己筹谋打算吧,就算移去其他苗圃,说不定最后还会被大树抢水抢肥抢日光。”

他这句话炸得温缇更慌了,这个韩宴之真不是穿书来的吗?他怎么会知道苏让离京修河堤,太子早计划好了,要捡漏抢功劳呢?

苏让腾一声站了起来,显然是听不下去了,他也不说话,直接拉着温缇快步走了出去。

不久后,苏让下令向南出发,要直接绕路南边的梦云山赶去恒州。一行人急急忙忙收拾了行装,仓促地上了路。

上官道走了刚一会儿,就有侍卫来报:“王爷,韩公子他骑着马跟在后面。”

温缇都快吐血了,他不是答应了自己要离开么,怎么还是这样阴魂不散?

一直闭目养神的苏让猛地睁开双眼,见对面的温缇满脸写着无奈,过了一会儿才说:“让他跟,看他有本事能跟多久。”

马车走着走着,又进了山林之中,估计是到了梦云山的地界。很快,山里行人车马越来越少,渐渐地,路上只剩下楚王府的马队和缀在后面的韩宴之。

突然,前方一阵吵闹声,车马队停了下来。打头阵的大总管骑着马回来报信说:“王爷,前边有几名老弱妇孺,拦路说是饿极了,要讨饭食。”

苏让皱眉道:“不是带了些馒头大饼么?散给她们就是了。”

大总管应下,转身拍马正要走,苏让又叫住了他:“等一下,本王要去前边看看。”说完他就跳下了马车。

温缇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心头一跳,不知道为什么有些慌神。荒郊野外讨饭的老弱妇孺,有些蹊跷啊,她这么一想,一下子坐不住了。

下了马车,向前走了一段,就看见前面聚了不少人。几个侍卫正挤在一群乌糟糟的乞丐里,边骂边发馒头,苏让在不远处背手立着。

她正想喊人,突然有个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蹿出来,猛地撞到自己腿上,低头一看,是个瘦猴儿一样的黑孩子。

“虎头!”一个衣着破烂的男人冲了过来,一把把那个小瘦猴儿拽到了怀里,一脸防备地盯着温缇。

小瘦猴儿瘦骨嶙峋的,脸上瘦得只剩下一双眼睛又大又黑,叫人看得心疼。温缇忍不住掏出随身带的云片糕:“来,给你吃。”

一大一小死死盯着云片糕,小瘦猴儿不敢动,男人倒是磨蹭着越走越近。

他刚走到近前,背后忽然响起一阵疾风,温缇瞬间被一股力量搡到了后面。她好不容易立定了一看,是苏让冲过来,挡在了她面前。

“王爷!”她惊讶地叫了一声,就看见一滴滴鲜血顺着苏让的袖子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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