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络感情的局,大家默契地不谈公事。供应商领头的那位晓得傅雨旸祖籍在这里,便问傅总,像外头这样的评弹听得懂伐?
庭院园林里为得这花好月圆传情些,院子角落里都会设有户外落脚小音箱,没在浅草里都难察觉,但却能柔情缱绻地唱出江南最动听的吴侬软语。
傅雨旸父辈都背离这里半个世纪,遑论他,他无疑是个外乡人。
母亲再耳濡目染,他也只得会那么几句,半吊子都算不上。这一曲软调里,他只依稀听出了个把句:
话情意,诉衷肠
……
一丝江南雨,情牵梦还乡……
傅雨旸玩笑说尽量不要和他论乡愁,他没有,也不配。
他就是来补天窗的,一年后,等乔董找到合适的经理人,他还是要回去的。别的不谈,这江南动不动一场雨,浇得人都快发霉了。
老乔同众人说了个笑话,说雨旸在B城的房子,书房顶上有处天窗,高科技得很,那气窗一年到头地开着,从不怕雨雪,为什么呢,就是窗户有自动感应系统,任何潮湿都会自动关闭。
他傅雨旸自己也是,“你怕什么江南雨咯,自动感应下嘛,有雨就阖上。”
老乔说要不咱打个赌,看看一年为期,你会不会到时候就走。
傅雨旸横老头子一眼,说你最近赌上瘾了是不是?
老乔战术性地后仰脖颈,扬起下巴,道,“你不敢赌。”
“我倒是觉得你更契合这里,没办法,骨子里就是这里的,要不单你一个傅雨旸在圈子里出挑了呢。这江南地方养出来的人就格外秀气些。”
才说他秀气的,某人下一秒就开口骂人,麻利滚回去吧你。
一团和气里,席上有供应商不小心磕碎个杯子,破了东西倒不打紧。只是服务生收拾起来要细致些,怕有碎片再划破客人,正好让他们再换一道空盘。
几个人出包厢透透气,站在廊下阑干处抽烟、谈天。
傅雨旸注意到楼下那对男女还没走,喁喁细语间,年轻血气,那小男生掇着先前那女生椅子朝向他,扶着女生的脸,几番逗趣,迟迟不回应对方。
像招惹猫儿一样,贴近她,又格开她。
坏笑几回,女生也恼了,勾着他脖子,压低他,……,于是,风与月般地水到渠成。
好一对月下人。
傅雨旸看这对月下人热烈、无顾他人,看戏般地嘴脸,冷脸俯瞰。
“楼下是什么人在?”他咬着烟,冷情冷眼地问。
身边人倒也晓得,说是他们本地一个同行供应商,姓蒋,正巧夫妻今日过结婚纪念日呢。
一行人都看见楼下的情景了,男人过来人的宽容,嗤之以鼻的笑,“少年人挨不住的瘾啊。大概是蒋家的妻弟。”
傅雨旸听到了下落,又浑不在意的模样。只纳一口冷香的空气,继而吐出鼻息里的烟。
他想起什么,没料理的事。
昨晚这个时候,他收到条微信,来自那被螃蟹咬了手的某位小姐。
给他转账一笔钱,说是卖螃蟹的钱。
傅雨旸当即把手机扔开了,恨不能骂她一句:怕不是脑子也被螃蟹夹了罢!
他不想理会,不想理会这种孩子气的做法。
眼前这一幕香/艳,他倒是一时恶劣,想转寄给那个笨蛋瞧瞧。
转念,哦,那天她好像也是气走这个男生的。
别的本事没有,气人第一名。
傅雨旸赶在转账24小时期限内,点开了那笔钱。
附上一句:周小姐自己吃了几只,这价钱仿佛不对?
对方这回倒是痛快,没两分钟,干净利落发消息过来了:因为几只掉爪子了,变残蟹了,卖不出去了。
那个蟹字还是个emoji符号。
附带着个冷漠脸的表情包。
傅雨旸在席上冷淡笑出声。
他很不客气地继续打字,想问她,我是不是下次再送你点什么,你总能倒卖出去?
字还没编辑完,对方先甩来一串了。
周和音:傅先生的领带还要嘛?
傅雨旸早把这茬忘得一干二净了。
傅雨旸删掉编辑好的一截,重新输入:脏了。不要了。
周和音:。。。
再无下文。
这头,某人再等了几分钟,他不满意她这说话夭折的态度,干脆给她拨语音电话过去,人也从席上走出来,重新站在阑干边。
庭院里已经无人了,清净得很,抬头就看见月亮。
通话接通的那一瞬,傅雨旸听见了记熟悉的背景音。
“省略号是什么意思?”这一次没有称呼没有开头,径直问这敷衍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你早不说的意思。”周和音在那头和人说话的琐碎动静,好像在吃什么,对方说化了,让她快点。
她干脆告诉他,“我就不冤枉干洗费了。”因为是丝毛混纺的,周和音怕洗坏了,还特地送去干洗了。
“多少钱,我付给你。”
“不稀罕。”
“这也是房东小姐的售后服务?”
“傅先生还有事嘛,没事我挂了,我的冰淇淋都化了。”
“有。”
“什么?”口吻很不耐烦。
“既然周小姐都给我干洗好了,那么,我要去拿回我的领带。”
“现在?”
“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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