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香玉花香变得更浓烈一些,属于楼画的妖气无声地弥漫开来。
常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浑然不觉,还天真地冲楼画点点头。
楼画笑意温柔,一副亲切模样。
但大约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里的阴暗早已弥漫开来。
他在嫉妒。
嫉妒得要疯了。
他三百年没见秦东意了,而在这期间,却有另外的人,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同他师兄走得如此近。
即使那是他徒弟,也不行。
楼画瞧着常楹,冲他轻轻勾了勾手指:
“小孩,你过来。”
他识海中的应龙率先发现了不对劲,大惊失色道:
“乖宝,他只是个孩子!!”
楼画暂时没跟他计较他对自己的称呼:
“我看得出来。”
应龙心里一紧,突然想起来,这玩意不是个正常人,不该用正常人的思维去劝导他。
于是他拔高音量:
“他可是秦东意唯一的徒弟!!”
“所以?”
“你伤了他,秦东意可就得恨你了!”
“恨就恨。”
“没了徒弟他会孤单的!”
“他还有我。”
二人在识海中争论一番,也没分出个高低上下来。
而常楹还浑然不觉,正一步一步往楼画身边靠。
他们都没注意,常楹藏在衣袖下的手腕间,有串铃铛轻轻动了动。
应龙还在吱哇乱叫,楼画却再没理会他,而是冲常楹抬起手。
小孩子都很脆弱,只要那么一丝妖力,便可压得他七窍流血再无生还可能了。
楼画眸子里红光暗浮。
然而那光芒也就只出现一瞬,而后便蓦地消散无踪。
他的手落在了常楹头上,但带来的并不是死亡的威胁,而是轻轻摸了摸他的发顶。
连带着他周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都消散殆尽,整个人温和得有些不像他。
应龙一句“不要”卡在嗓子里,他松了口气,却对楼画这态度转变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天际闪过一道光流,一个小黑点自远处掠来。
等离得近了,才看清那原来是个人影。
他一身烟青衣袍随风而动,黑发同衣摆飘在一处,姿态赏心悦目。
楼画轻轻摸着常楹的头发,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秦东意身上。
他看着秦东意停在离自己几步远的位置,先出口的却是:
“阿楹,过来。”
楼画微微磨了下牙,自觉地收回手来,弯唇笑得很无辜:
“师兄,我什么也没做,你问他。”
常楹重重点头,生怕楼画被误会:
“是啊师尊,这个哥哥人很好的。”
听见这话,楼画没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是笑这小孩心思简单,还是笑别的什么。
他纠正道:
“小孩,我将你师尊叫做师兄,你却唤我哥哥,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嗯?那便是师叔了。”常楹一本正经。
“师叔?我不喜欢这个称呼,我与你师尊的关系,怕是‘师公’一词更加合适。”
“楼画!”
秦东意微微皱眉,语气严厉。
楼画敛了笑意:
“无趣。”
说罢,他伸了个懒腰,再没理秦东意。
他躺回身后那被太阳烤得暖烘烘的石堆上,哼着年少时喜欢的小调。
应龙到此时才真正放下心来,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问道:
“怎的突然改变主意了?”
“这不是秦东意来了?当着他的面多不好,病秧子还得跟我急。”
“……我还以为你不会在意。”
听见这话,楼画愣了一下:
“我确实不在意。”
“那你?”
“习惯了。”
楼画微微眯起眼,直视天上那轮太阳,也不觉得刺眼。
应龙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直到此时,戊炎才带着修缮阁的人姗姗来迟。
有弟子拿着捆仙锁上前来,楼画也十分配合,主动伸出手去,让对方把自己捆得像个粽子。
修缮阁的一个长胡子仙君走过来检查一番,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最终他重重叹了口气,擦了把汗,同戊炎道:
“这,里面的禁制和结界都被砸得稀碎,一时半会儿,修不好的。”
戊炎只觉得头疼:
“那便将阵台那个笼子搬来吧。”
听见这话,楼画眨眨眼:
“老头子,我不愿住那里。”
“还由得你选了?!认清楚,你是阶下囚,不是我清阳山的座上宾!”
“这样啊。”
楼画点点头,一点也不在意,轻飘飘道:
“那你将我关一处地方,我便砸一处,看你们清阳山有多少地方能供我糟蹋?”
戊炎头都大了,他想了想,这也确实是这疯子能做出来的事,于是揉着眉心让一步道:
“那你倒是说你想去哪?!”
“好说好说。”
楼画目的达到,笑得弯起了眼睛,他看了眼那边的秦东意,一字一顿道:
“疏、桐、院。”
“你妄想!”
戊炎听见这三个字就上火。
别的长老或弟子可能不清楚,但他早就怀疑这疯狗怕是有什么断袖之癖,整日缠着秦东意,上次在山牢内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那等龌龊之事!此时他提出要去疏桐院,那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别呀,长老三思。”
楼画的头发有些乱了,他抬手艰难地用捆在一起的手腕蹭了蹭,无果,又努力想将碎发吹去一边。
那缕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乖乖落去一边,楼画这才满意,接着道:
“这清阳山,可只有疏月君看得住我。万一我那天不高兴,随手杀了那么几百个弟子,他可是来不及救的。再者说,疏月君现在最离不开的就是我,将我栓到他身边,方便他用,不是吗?”
楼画说的话总是一针见血,不得不承认,戊炎心动了。
他咬咬牙,最终还是询问似的看向一边的秦东意。
秦东意今日刚被龙息反噬过,即使喝了楼画的血,脸色也依旧不大好。
他刚才一直在教训常楹,但楼画说的话,他也听见了。
秦东意微微叹了口气,早已知晓戊炎希望他做出的选择,于是点头应道:
“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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