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烟想起那天夜里,自己给白川搭了脉,却发现他虽实力超群,但身子却亏空的厉害,心底便更泛起丝丝密密的疼,恨不得能够对他再好一点。
许是为了让齐烟放下戒心,那行宫离皇城相去不远,即使是马车也只需隔天便可到达,大有这京城还在太后眼皮子底下的意味。
天色渐暗,一行人也并不急于赶路。虽是离了京城,但京城到那御泉行宫沿途的皇家驿站也是早早得到了消息,听说了太后要在此处下榻的消息,那驿承早早地率了一众官员下仆候在了大路上。待到那刻了皇家徽标的马车到了眼前,便行大礼相迎接。
那驿承见车上先行下来了一个明艳灼目的年轻女子,还心道许是太后娘娘的贴身侍女,或是得宠的哪家贵女得了伴太后出游的殊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车内再有人下来,才反应过来原来这就是那位年轻的太后娘娘。
驿承没有见过太后,单知道那太后娘娘手腕了得却又年纪不大,却是断然没料到是一位如此妙龄女子。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又想起传言中这位太后的严厉狠辣,驿承硬生生吓出了一身白毛汗,连忙行跪拜大礼,口称怠慢,还请太后娘娘恕罪。
齐烟倒是不甚在意,只淡淡抬手示意无事,那驿承一溜烟爬起来,诚惶诚恐地指挥下人们端茶送水,免得怠慢了太后娘娘。
尽管是所属于皇家的驿站,然而开在乡野之处,周遭也并无太多乐趣可寻,用过晚膳,天色渐暗,一日旅途劳累,齐烟也就早早地恩准了不需要当值的下人们回各自厢房休息,也没有在自己房中留下个贴身伺候的人。
对此,云秋多次表现出担忧,在厢房之前数次叮嘱齐烟,自己和竹夏袖春就在隔壁,要是有什么要紧事,喊一声就能听见。直叫齐烟好笑只余又有些感动,尽管在外人面前自己是那个说一不二的铁血太后,可是在一起长大的云秋面前,却依旧是像未出阁时那样,将自己看作需要照顾的小姐和妹妹一般。
周遭渐渐安静了下来,齐烟一人抱膝坐在榻上,不知在想些什么。突然,她开口轻轻唤道,“白川。”
是夜天气晴朗,月明星稀,齐烟的窗子虚掩着,窗外一个黑色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了进来。尽管已经不需要再穿身为皇帝暗卫时的银纹黑衣,可白川似乎依旧钟爱一身黑。
此时,白川就在齐烟面前沉默地站立,二人之间的气氛一时有些诡异。
自那日自己高烧昏迷后,白川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位太后娘娘。本以为自己不合常理的行踪被发现后,接踵而来的便会是下狱审问,甚至是严刑拷打。然而几日过去却一派风平浪静,甚至每日厢房的门口还会出现上好的伤药,这让白川几乎要以为那日自己混沌中所见皆是幻觉,只是这位太后娘娘不知为何出现在了幻境之中罢了。
又想起,小皇帝以轻蔑的一句话语决定了自己未来去处的那一天,便是自己应例行回到左相的密室之中复命的日子。
白川由小皇帝的暗卫,成为了太后的暗卫,意味着左相精心安排,送到小皇帝身边潜伏了数年的暗桩,阴差阳错之下就这样被连根拔起。怒火滔天柳文从密室的墙上摘下锁链,走向白川。
白川无声地闭上双眼,沉默又隐忍地任由带着倒刺的长鞭一下下落在自己的背脊,下唇被咬得鲜血淋漓。
到底念着白川成为了太后身边的人,也并不是全无价值,柳文并未痛下死手,只是稍稍解了气后阴恻恻道,“好啊,齐太后好啊!你就继续‘忠心耿耿’地跟着她,照例报备太后的行踪,异动也一并报上!”
他在密室里来回踱步,道:“义父收养了你,又费尽心思栽培你,送你到皇家身边,你可不要让义父的大业失望啊……”
下午因为小皇帝而再度裂开恶化的箭伤尚未得到处理,脊背又添新伤,午夜的雨水浸湿身上的黑衣,紧贴伤口带来火辣辣的疼痛。偏生血色洇进浓重的墨色布料,乍看之下竟是毫无异样,或许这就是白川喜穿黑衣的缘由所在。
在施展轻功回宁和宫的路上白川身上便起了热,靠着伤口的疼痛白川尚且保持理智,未被发现地回到了住所。昏昏沉沉间正自己处理伤口,却有了齐烟闯进门那一幕。
那一夜的温柔照顾在白川心里留下了一丝异样的温度。齐烟尚未出声,白川就低着头站在齐烟面前几尺远的地方,一言不发。白川一向沉稳,可此刻,他却发现自己面对齐烟有一丝慌乱,竟不知应如何面对这位少女太后。
他听见自己头顶不远处传来少女清越却不容置喙的声音,“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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