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夏交替,时光如梭,六年时光转眼即逝。
夏末秋初,马场行宫早就没了暑气,微风习习,吹着树叶哗啦啦直响。行宫内桂树已然开花,清香沁人心脾。
朱佑樘笔直的站在书房的案几边,握着毛笔临摹着唐代名臣、楷书巨擘颜真卿的《颜勤礼碑》,一笔一划饶有劲骨,略带锋芒,已经颇具古意。
他抬头问身边正在研墨的小太监:“陈公公,你看我的字可有长进?”那陈公公正是当年下毒的小太监,自从逃过一死,他对纪氏及小皇子感恩戴德,极为恭顺。刘大夏觉得经过那件事,伺候小皇子没有比他更可靠的人了。纪氏和何鼎也都没有反对,一年前便让他来伺候朱佑樘读书。
纪氏性子恬静温和,对儿子教育并不算严苛,但不准他直呼人名,即便对奴仆太监也是如此,因此,朱佑樘称呼这小太监陈公公,并不叫他陈淮的本名。
这让陈淮反而觉得惶恐,跟朱佑樘说:“殿下叫奴才名字就好,奴才身份低贱,您这样称呼奴才觉得很不自在,也不合宫里的规矩。”
年幼的朱佑樘内心并不认同这样的规矩,有一次跟刘大夏说起了这件事的始末,问:“如果规矩并不合我的本心当如何呢?”
刘大夏没想到一个年幼的孩子会问出这样的话,他想到如今皇上亲近内臣,重用汪直,搞得纲纪崩坏,不想小皇子再走他父皇的老路,想了想说:“所谓父子有恩,君臣有敬,尊卑有序,礼逊有节,这都是圣人留下的规矩,如果人人都能遵循规矩,那就能百姓知礼节,大臣知忠恕,子孙知孝悌,还愁天下不能大治吗?所以凡事还得按朝廷的礼制和圣人的规矩办事。私情小恩在大公大体面前,是不值一提的。”
朱佑樘见他说了一番大道理,似懂非懂,却也明白刘大夏是要他遵循规矩在先的。但他始终不明白的是,人怎么可以无私情的呢?他又把同样的问题问母亲,母亲的回答却极为简单:但凭良心就好了。
朱佑樘总觉得陈淮大自己那么多,对自己又极好,依旧喊他陈公公。
陈淮听见朱佑樘问他这字怎么样,恭维道:“奴才哪里懂地这些,只觉得小殿下这字越来越好看了。”
朱佑樘写完一幅字又端详半天,似乎并不满意,把觉得写的不好的几个字又重新写过,这才将笔放在笔架上。
陈淮递上毛巾,为他擦手,只听朱佑樘继续道:“刘先生过一阵子要来查我课业,若写不好他又要不高兴了。”
陈淮道:“奴才以前在司礼监当差,见过万阁老的字,此时殿下这字看着比他的字还好看呢。这次刘先生定然满意。”
朱佑樘知道万阁老自然是万安,商辂被诬陷罢官后,他已是当今首辅。这人身居高位,却热衷攀附权贵,知道万贵妃宠冠后宫,竟厚颜无耻地以万氏子侄自居,为世人所不齿,见陈淮拿他的字与这人比较,微微一笑道:“万大人的字源自苏(轼)、蔡(蔡襄,也有人说是蔡京),宋代书法琐细浓艳,笔法姿媚,却刚劲不足,要说字我还是喜欢盛唐风骨。”
陈淮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想想法还是受刘大夏影响,只附和道:“殿下说的对,奴才虽然不识文墨,但也知道大唐国富民强,万国来朝,那宋朝总被北蛮子欺负,徽宗皇帝宠信奸臣,疏远了杨家将,就被辽人捉走了,好在康王赵构泥马渡黄河,逃去杭州守着半个江山当皇帝,要不是有岳爷爷没准半个江山都丢了呢。”叹了口气道:“可惜岳爷爷被那奸臣秦桧害死。”
朱祐樘听出陈淮所说满是错漏,徽钦二宗是被金人掳走,杨家将更是宋初的事,泥马渡康王完全是戏文里的东西属于无稽之谈了,听他说的兴起也并不打断,只自顾自地用手在墨迹未干的字上扇着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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