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去处是宣府行宫。宣府行宫在宣府军马场皇庄,本朝宣总皇帝备战兀良哈,曾在此屯兵驯马,因此建了行宫。后来曹奸(曹吉祥)叛乱,这里距京城不过百里,朝发夕至,便于护着皇子周全,但行宫房舍略显简陋,就是委屈了皇子和娘娘了。好在那边优司礼监管着,人少,也好把控。
若去南京,今年雨水多,漕运断了,派出去的人回来禀报走旱路恐怕并不稳妥,只能走海路。这七日,老奴大摆迷魂阵,统共派了十三路人,在不同时辰、走不同的路去大沽,其中七路遇到莫名袭扰,四路被人跟踪。后来老奴汲取经验,有两路终于顺利走到大沽口。老奴判断,贼人现在已认定皇子将从大沽口出海了。“
说到此处,皇帝问道:“袭扰车队的都是什么人,你都查到了吗?”
怀恩道:“有两次,是本地的路霸土匪,这一类人本是乌合之众,一打即散,倒是好辨认;有两次是官兵扮盗行劫,其头目,老奴已给陛下报过了,兵部也在核查;另外两次,是路上关卡设障;有一次,车马将到大沽口,忽然杀出十余人,直奔车驾;车里宫女和半岁孩子,均被杀害。事后,那十余人并不恋战,不图财物,也不顾及同伴尸体,即刻退去;有几人伤重,也均服毒而亡,没留下一个活口。”
纪氏听了一身冷汗,心中忐忑不安,凝神望着怀恩,只见他犹如一棵盘根极深的老树,弓腰继续说道:“老奴看来,既然那些宵小之辈认定我们从大沽口走,那就索性把戏做足了。今天二更,老奴又选一宫女,抱着一婴儿从内藏府库出宫,并发了文牒,请皇上下旨以疏浚漕运之名从锦衣卫和宣府调人一路护送到大沽。
刚刚,老奴得到消息,车驾在侍郎店一带,被一队人马突袭,对方人数竟达到百人以上,攻防有素,兵器马匹比锦衣卫尚还精良。双方厮杀一个时辰官军死伤百人以上,贼人死伤也已过半,附近支援的守军一个时辰内竟然未能赶到。车驾突出重围,走到王谢堂口,又有数百十人杀来,战了半个时辰,好在天津卫守军及时赶到,保住了车上母子平安。”
话到此处,纪氏愈加不安,偷偷向皇帝瞧去,只见他双眉紧蹙,面色铁青。
纪氏看的出,他强压着怒火,说话故意放缓语速,但说到后面怒火难抑,语速越来越快,声音越来越大:“这些贼人真是胆大包天,你一定要查清楚他们的幕后主使是谁,如此肆无忌惮,他们眼里还有朕这个皇帝吗?难道真的要让朕断子绝孙他们才满意吗?你去查,查到实据,朕必严惩不贷!”
怀恩知道,这些事由万贵妃和汪直主使皇帝是心如明镜,怀恩为何从宣府镇和锦衣卫选择侍卫?为何会有官兵扮盗行劫?为何周边卫所援军迟迟不到?皇帝怎么可能不明白。
此刻他可能真的生气了,但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恶狠狠说话。曾经他大怒之下和怀恩商议把汪直贬到南京或暗中杀掉,但后来却又没有了动静。
怀恩明白,这一切的根源在万氏,不动万氏,皇帝就动不了汪直。因此他说什么当不得真的。要保护好皇子,不能依靠这个皇帝,这看似一个笑话,可这也是现实。
继续说道:“奴才已经派人查过,这些人均是老军户了,近些年朝廷用兵频繁,有些人逃了籍,做起了啸聚山林的勾当。”
纪氏心想,本朝军制为卫所制,军户固定不变,近些年战伐较多,有军户不堪重负脱籍为寇确实常见,但他们基本劫掠的都是来往商户,从不招惹官军。这些人军户目的是显而易见的。汪直在御马监,找几个不要命的军户去办这些事那自然轻而易举。但怀恩为何要替他隐瞒?心中极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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