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医生的确来自列瓦格郡,不过据他所说,他背井离乡已有很多年。

“我是在五年前来到伦巴纳城的。”他一边整理各式药.剂一边回忆,“时间过得真快啊,那好像还是昨天发生的事情。在列瓦格,人人都忙于金钱,自从商港被修建,沿海那一线便不再有过去的安宁。我受不了我的家乡被一群商人、海盗和投机者所占据,所以我离开了它,开始四处旅游,偶尔拯救我遇到的病人。有人和我说,我应该到伦巴纳来,说这个国家大部分的可怜人都在这里。所以我来了。”

“唔,这样啊。”诺亚一边帮着怀特医生清洗用过的绷带一边和他聊天,“可是附近的人都说您是才到伦巴纳来的呢。他们说之前从没有见过您。”

“伦巴纳是个很大的城市,据说有十余万人居住在这里。你今天和某个迷人的姑娘在路边擦肩而过,之后你可能这辈子都无法再找到她。我在伦巴纳度过了五年,没有见过我的人远远多过与我相识的。”说到这里,老者忽然抬眸,视线从镜片上方斜斜的落在了诺亚的身上,“嘿,你这小子,该不会怀疑我是近期才到伦巴纳的吧。那你可真是高估我了,居然以为我一个年迈的老人可以绕得过皇家卫队的封锁线呢!”

诺亚被拆穿了心事,尴尬的笑笑。

怀特医生似乎还想和他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新的患者来到了诊所。那是附近卖水果的小商人米勒,被送到诊所时他浑身是血。送他过来的好心人说,米勒的腿是被某位高官的车撞断的——这不算什么新闻,自从柯尔石被运用到了交通出行上,越来越多的贵族放弃了过去老式的马车,改乘坐柯尔石驱动的车辆。巨大的动能让他们的交通工具速度有了极大的提升,酿成事故的概率也比过去高了十几倍不止。贵族撞到了平民,心肠好些的会洒一把钞票作为赔偿,心肠不好的——就如同今日撞到了米勒的那位,连看都不看米勒一样,车头调转了个方向就跑远了。

“那些可恶的贵族!”涌过来凑热闹的几乎都是和米勒一样出身的平民,自然感同身受。

“要是可怜米勒就这样被撞死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心里愧疚。”

“我看不会。唉,但愿神能够惩罚这些傲慢残暴的贵族。”

“撞到了米勒的究竟是谁,我听说是汉克家的车。”

“不不不,似乎是内政大臣的副手凯普莱尔。”

“听说了吗?内政大臣——就是那位有名的默里侯爵,最近出事了,所以凯普莱尔才这样得意。他还以为自己就要成为新的内政大臣了呢。”

蹲在怀特大夫身边帮忙递药的诺亚一下子就竖起了耳朵。

“默里侯爵病倒了。”

“是吗?听说他的女儿……”

“哦,真是可怜。”

周围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诺亚心中不由焦急了起来。

在怀特大夫忙着救治米勒的过程中,有人不慎撞到了这间狭小诊所的药柜。搁置在药柜上的一则报纸晃晃悠悠的飘落,恰好落到了诺亚的面前。诺亚借着余光瞥见了默里一行文字:小女儿神秘失踪,内政大臣默里先生忧虑成疾。

而一张模糊的照片,则占据着报纸最显眼的版块,那是病卧在床,因悔恨而垂泪的默里先生。

诺亚怔住了。他受过默里家的恩惠,心中始终怀有对这一家的感激和愧疚。阿黛尔失踪、艾伦.默里病倒,这两件事一下子让他心情沉重。

“小子,你在发什么呆呢!”怀特大夫推搡了他一把,“止血剂,我说了好几次我需要止血剂!”虽然诺亚只是闲得无聊过来帮忙的,但救治病人的紧要关头,怀特也顾不得诺亚是什么身份,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助手使唤了起来。

“抱歉,我——”诺亚神情恍惚的站起。

“算了算了,我不要你这个笨手笨脚的。去叫陈过来!”怀特大夫看都没时间看他一眼,忙着与几人合力一块将米勒抬上手术台。人命关天,刚才还亲和的小老头一下子变得极其严肃。

“好的。”诺亚瞥了眼伤者身上刺目的血,在这样一个时候也来不及去管默里父女,而是按照怀特大夫的指示掉头往侧翼的房间飞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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