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大明,不是漠北,凭什么蛮夷拿全饷,我们拿宝钞?”
“不患寡而患不均,王公公你今日必须给一个说法!”
换作正常情况下,明朝国策以文驭武,太监监军,腾骧四卫的将士们是绝对不敢跟掌印太监这么说话。但是小半年来极其不公平的待遇,已经让众人忍耐到了极限,终于在发饷这日爆发了出来。
汉人将领这边还在忿忿不平,其中一人脱口而出的“蛮夷”两字,直接刺激到另外一边的番将。明朝军中其实除开曹吉祥豢养的番将悍卒,蒙古将领乃至于勋戚也是有着不少,基本上没谁会用侮辱性称号。
这种状态就跟盛唐时期,谁敢把朝中异族将领称之为“胡人”,那绝对是一种莫大的羞辱,愤怒之下说不定会当场拔刀相向。
只见站在另外一侧的番将,当场就怒发冲冠回应道:“你他娘的说谁是蛮夷,想死了是吗?”
“老子在边关为大明血战过,拿着全饷怎么了,相反你们这一群娘娘腔,只会躲在京师守大门!”
“钱我们拿了,有本事就过来抢回去!”
“要是战场上听到蛮夷两字,老子会把你脑袋割下来当球踢。”
各种叫嚣叱骂不绝于耳,曹吉祥这批番将悍卒虽然是豢养的私兵家丁,但却实打实在边关战场上血战过的勐人,每个人手上都挂着人命。
相比较之下,天子亲军名义上地位尊贵,属于装备精良的禁卫军系统。实则除了在京师守卫战期间见识过战场,其他时间里面仅单纯承担着京师驻防戍卫任务。
上过战场见过血的,当然看不起驻守京师的“花瓶”,这点类似边军跟禁卫之间的传统矛盾。汉人将领感受到嘲讽挑衅,根源其实也就是在这里,番将觉得自己饷银是边关拿命换回来的,凭什么不能比样子货多?
对于校场这副剑拔弩张的场景,站在高台上的王诚,嘴角却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几个月前跟沉忆辰的那次对话,对于他来说简直如同醍醐灌顶,这年头任何事情想要做到公平公正都很难,刻意拉个偏架引发不满,难道还不简单吗?
曹吉祥从十二监搜刮来的饷银,王诚如数发放给了番将悍卒,避免引发对方的怀疑。可是汉人将领的饷银,本来只是参杂五成大明宝钞,王诚直接加码到了七成!
哪怕天子亲军的饷银要比一般卫所兵高上不少,但到手的银两只有以往的三成,这点钱很难做到养家湖口。一两个时间还能硬撑过去,小半年下来越发越少,同为腾骧四卫的番将却分毫不差。
这份区别待遇,放在任何人身上都难以接受,爆发仅剩下时间问题。
任何双方将士炒出火气,王诚这才收起来脸上那抹冷笑,板着脸呵斥道:“放肆!”
“军中岂是随意喧哗吵闹的地方,更别说这种袍泽之间的互相攻讦,饷银问题咱家会尽量帮尔等争取,蒙古将领全饷是由于他们身份特殊,谩骂吵闹成何体统!”
之前数月发放饷银的时候,也曾出现过这种互相开喷的场景,只不过碍于王诚的身份跟权威,他一开口喝止双方只能压抑住怒火忍了下来。
但是三成饷银导致连饭都吃不起,再这样下去一家老小怕是得活活饿死,人在绝境之下就顾不上什么上下尊卑,汉军这边一名卫指挥使悍然出列道:“王公公,你每次都说会去争取,恕末将斗胆一问,到底多久才能争取成功?”
听到这声质问,王诚没有继续威严呵斥,相反语重心长回道:“贺指挥使,饷银之事涉及内阁、兵部、户部、财部,咱家如何能使唤的动诸位部堂?”
“不过诸位将士放心,咱家定会竭尽所能,想办法在年前弄来一批饷银,让尔等都能过个好年!”
王诚执掌了数年御马监,终究还是拉拢了几个心腹部下,这名贺指挥使就是其中之一。听到对方这样的回答,他其实心中也清楚饷银一事,不是御马监掌印权势能改变的事情,王诚只能说尽力而为之。
但是几个月下来的积怨,根本就不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能化解,只见又是一名将领义愤填膺的说道:“就算是王公公弄来饷银,想必也是优先发放番将,落不到咱们手中。”
说吧,这名将领直接出列,抱拳朝王诚问道“末将听闻到一个消息,今日斗胆向王公公求证一句!”
“你说。”
王诚点了点头,没有回绝对方的请求。
“军中传言朝堂腾骧四卫扣饷的根本原因,是内相曹公公把银钱送到了京营,去豢养他的曹氏宗族跟番将悍卒,此事可当真?”
这名将领话语一出,直接在校场引发一片哗然,腾骧四卫的将士们压根不知道,原来背后还有这么一出,难怪大明宝钞发放的比例越来越高。
“林同知,你从哪里听说的?”
王诚反问了一句,他没有否认的态度,几乎就相当于明牌告诉众将士,这件事情就是真的。
“王公公,那看来你说的蒙古将领身份特殊,根源也在于他们是曹公公的人对吗?”
前面王诚还反问了一句,这些面对询问,他干脆闭嘴不言,用着默认的举动告知了答桉。
“兄弟们,原来咱们的军饷是被曹吉祥给吞了!”
“难怪蒙古将领月月全饷,原来是吸咱们的血!”
“他娘的,老子一家都快饿死了,把银子给还回来。”
“没错,这些是属于老子的军饷,谁也不能多拿!”
一声声怒斥响彻在校场,汉人将领们直接把凶狠的目光,放在了摆放在高台的军饷上面。
今天这份饷银,将成为引爆的点火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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