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竹见归苼卧房内的烛火久久未灭,便走了进来。归苼还在发呆,听见动静,这才发现已经过了许久,已经二更天了。
她朝着玉竹笑了一下。
“想事情久了,这就去睡。”
玉竹十二岁就跟在归苼身边,又因着比她年长一些,二人情分更似姐妹。
“姑娘可要说话算数才是。”
玉竹说罢,便抬手把床幔放了下来。香云纱做的床幔,轻薄透气,又能遮光。归苼的屋中,俱是好物。
“东西都归拢齐了吗?”
归苼半靠着软枕问道。
“都收拾好了,只是还有一些旧物,不知道姑娘是想带回去还是留在这里?都收在一个箱子里了。”
玉竹本想等到明日再问,正好归苼未睡,就准备收拾出来,免得明日慌张。
“都是些什么?”
归苼几乎是在白云观长大的,旧物繁杂,她自己也记不起来都有什么。
“是您之前与皇上进城游玩的时候买的小零碎,您单独放起来的。”
归苼愣了一下。
“在哪儿了?拿来我瞧瞧。”
玉竹闻言,赶快走出去,没一会儿,就捧着一个小箱子进来。
归苼接过来,轻轻地打开,里面满满当当,都是些街边的小玩意。
“姑娘,早些睡吧。”
归苼笑了一下。
“知道了,我看看便睡。你去外面眯着便是了。”
玉竹闻言,放下床幔,吹熄了几盏烛火,只留罗床旁边案几的一盏。归苼接着烛火,把箱子里的旧物一样一样的拿出来。
都是一些市井玩意,很是有些野趣。箱子的最底端,是一对泥人。归苼把它们拿出来,看了又看。
泥人是归苼与池温,两张笑脸,一派天真,不谙世事。
归苼看着泥人出神,不自觉地,就笑了起来。
她往日回宫,从车内瞧见金陵城热闹,总是想着能在城中转转。归苼思来想去,便去求二皇子归茁,他素来待归苼甚好,见她可怜,便同意了。他答应在归苼十四岁生辰那日,带她去城里游玩。
归苼高兴得拉着归茁的手,说要绣一个荷包给他。归苼在学做女红,已经有模有样了。
不凑巧的是,泰安帝心血来潮,偏要那日去考教皇子学问,归茁无奈,又不忍扫了归苼的兴,只得去求池温。横竖自己妹妹还小,大梁民风又开放,况且池温待归苼如同亲妹子一般。最重要的,这次带归苼出去,是瞒着人的,想来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事。
归苼的生辰在八月,金陵城已经有了些许凉意。这日一早,她便着急地让侍女帮她梳洗打扮,又选了一件水红色的圆领衫,配了条蓝色的马面裙。
虽然在道观中用不上,但是丽妃仍旧给归苼准备了许多首饰。她打开首饰匣子,看了又看,最后选了一支珍珠步摇。
归苼收拾停当,在屋内便有些坐不住了。待到上午时分,一个小坤道敲了敲院门便走了。两声长,两声短,正是她与归茁约好的暗号。她叮嘱玉竹好生在院子里带着,遇事见机行事,自己就提着裙子,悄声走了出去。
待到后门门口,她才发现站在门外的是池温,她略微发怔,等着大眼睛看着他。
“怎么是你?二哥哥呢?”
归苼的语气很是惊讶。
池温微微一笑,从怀中拿出归茁常用的一把扇子。
“皇上临时考较众皇子功课,二皇子脱不开身,于是便请我带你进城。”
归苼愣了一下,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她与池温虽然相熟,却没有熟稔到可以一同游玩的地步。
“怎么,不想去了?”
池温看着归苼在那里来回绞着自己的手指,不由得有些好笑。
“你若不去?那我便走了?”
池温说完,转身便要回去。不过他只是略转过身,眼睛还一直看着归苼。
“不要。”
归苼上前拉住池温的袖子。
“二哥哥不陪我,池哥哥陪我也是一样的。”
归苼自五岁起,便回宫上学。留宿在紫宸宫的时候,经常去德嫔的宫里玩耍,经常会遇见归茁跟池温。只不过后来年岁渐长,池温不好再去后宫,二人才不再碰面。
“那就走吧。”
池温比归苼大上五岁,往日见她,就觉得她跟自家妹妹一样可爱。有时候看见好玩的,除了给归茁之外,也会给归苼准备一份。
“好。”
池温扶着归苼上了马车,自己便骑马跟了上去。白云观到金陵城的距离不远,没一会儿也就到了。
今日城中人众多,池温便让马车停在神光寺门口,自己带着归苼到处去逛逛。
归苼虽然在马车上经常瞧见城中的热闹,但是并未真正置身于此。她跟在池温身边,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金陵城富庶,百姓手中也多银钱,是以街道分外繁华。除了本土人士之外,还有远道而来的波斯人商人,他们高鼻深目,一眼便瞧出来与众不同。
“池哥哥,等等我。”
归苼看街边捏糖人的小贩入神,反应过来的时候,与池温已经落了一大截。她赶忙跑过去,拉住池温的手。
她的手指纤细,柔弱无骨。因为走路有些急,微微带着一些温热。池温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酥麻从手心一路到了心脏。
他转过头去看归苼,只见她仰着脸看向自己。一双眼睛笑得弯弯的,眸子明亮清澈,仿佛有星星落了进去。再一恍神,却又如同一汪池水,黑暗幽深,仿佛把他这个人都要吸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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