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许久,卿长生才终于回过神来,他颤抖着嗓音,不敢置信般问道。
“你要往西北去?”
“是”时野点了点头。“我此前一直活在父亲的余荫下,故而才能享受比普通人家高上许多的待遇,如今他再无余力,便换我来继承他的衣钵,为他撑起一片余荫。”
“那我呢,我怎么办。”卿长生轻声问道。“你有想过我吗,我该怎么办?”
也不知是在问时野,还是在喃喃自语。
时野盯着他失魂落魄的脸,叹了口气。
“此去洛城七千里,归期不定,凶险未卜,生死难料。卿长生,今日一别,你便忘了我吧。”
卿长生闻言,略有些单薄的身躯猛地一抖,像是经不住这番话的重量般,踉跄着狼狈退后了两步。
时野下意识想去去扶他,却被他毫不留情一把推开。
“原来我卿长生果真如外人所说一般,不过是你时野养的一条狗。”卿长生突然便笑了。“呼之即来挥之则去,高兴了便哄一哄。不高兴了立刻一脚踹开,左右我依旧会继续黏上来。”
他抬起头,直视着时野的眼睛。
“时野,你是不是真的以为,无论怎样踹我都是踹不走的?”
时野能看见他眼中细碎的泪光,自小这人便被自己放在心尖宠着,除了被人推下水那次,时野什么时候见他这么委屈过。
他想像以往一样将这人搂在怀里哄一哄,只消说两句好话,他便再不会生气,可是他不能,没人知道他做下这个决定时究竟有多痛苦,可既然已有决断,他便再不能含糊,只能硬着心肠将人往外推。
“你我本就殊途,注定不能同归。”时野咬紧牙关。“不如趁早断了念想,也好过往后日日煎熬。”
“好......好........好一个早日断了念想。”卿长生被这番话气笑了。“那我便如你所愿,你走后我立刻便娶个美娇娘,再同她生个十个八个小孩,倘若你那时还有命在,我一定请你来喝杯满月酒。”
说罢他便干净利落的转身快步离开,再没回过一次头。
时野攥紧了拳头,力气大到指甲在掌心都掐出了血印,这才堪堪止住要去追他的念头。
之后三日卿长生一直闭门不出,直至终于调整好了心态,想着再去找时野心平气和再谈一次,却从时停云口中得知时野两日前便已动身前往洛城。
他同时野吵架当晚,皇帝便下了急诏,令时野子承父位,即刻启程前往西北边陲,坐镇军中。
时野连夜收拾了行李,第二天天还未亮便离开了。
竟是连同他好好道别的机会都没了。
早知如此,那日便不该同他吵架。
卿长生虽然后悔,却并无他法,只得拜别了时停云,失魂落魄的回了家。
再说时野,一路马不停蹄来到洛城,在洛城稍作休整后,便动身前往驻扎在离洛城五十余里外的军营处。
他初来乍到,对此地极端气候和文丘国人的狡猾奸诈并不了解,前期也狠狠吃了许多苦头,却也都咬着牙挺了过来,从一开始被军中将士们暗中嘲笑的黄毛小子,变成了如今人人钦佩的时将军。
他现在已经形成了一套十分固定的生活模式,平日带兵操练,忙时杀些夷人,闲下来时便想想远在万里的小卿和自家老爹,日子虽苦,却也这样便过了。
他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将这样过下去,却没想到三年后,卿长生竟独身一人来到了这里,谁也不知他究竟是怎怎样坐下的决定,也不知他是如何说服了家人,时野唯一知道的便是,这人怀着一腔孤勇,再一次义无反顾奔向了他。
就如同以往的许多次一样。
回忆到此处戛然而止,时野自记忆中抽身,下意识将窝在自己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或许是他用的力气太大,卿长生被他的动静闹醒,睡眼朦胧问道:“是不是该起床了?”
“还早,你继续睡吧。”时野低声答道。
卿长生亲昵的蹭了蹭他的脸,正要睡去,去像突然间想起来了什么似的,强打起精神同时野说道。
“我......这三年从未娶妻,也没生过小孩,以前说的话都是气你的,后来我后悔了,想找你好好说话,你却一早便离开了,也没想着同我道别。”
因着还未睡醒,卿长生说这话时声音软软的,配着他那十分委屈的表情,看上去简直像在撒娇。
时野在心里暗道不妙,他这模样谁顶得住啊。
“是我的错,我也不该跟你说那样绝情的话,害你伤心了那么久。”时野亲了亲他的额头,放柔了声音哄他。“我跟你道歉,咱们以后再不吵架了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卿长生似乎有些不信,嘀嘀咕咕的,但到底得了保证,便又安心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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