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湖畔停下,夏日满湖碧叶红莲,如今只剩小厮荡舟打捞残叶。

湖心立有水榭高阁,他们一路踏着荷团形状的白石往前。夕阳斜照,碧湖波光粼粼,阁楼里传出清泠的琴声,似花满银塘水漫流。

姜季弥兴冲冲地走在前面,回头给他介绍,“这是许小六寻到的好地方,幽静又雅致,最适合哥几个聚会了。”

陆秀洵抬头打量“荷锦阁”的暗金色匾额,姜季弥已先一步拂帘进去,他对着阁中的六人喊道:“猜猜我把谁带来了!”

众人还来不及猜,陆秀洵已经跟着他走了进来。

陆秀洵对着众人作揖,又望向琴音传来的方向,伶人们坐在珠帘后,穿着藕粉色的曲裾,仪态端庄。

许小六正与友人对弈,他放下手中的棋子,笑着迎上来,“洵哥,好几年没见了,上一次相见还是在云鹿学堂吧。”

场中诸人十来岁时曾一起在云鹿学堂读书,听大儒应先生讲学。

应先生驾鹤西去后,陆秀洵去了国子监,学识稍好的两位与他继续同窗,另外三位去了别的学堂,许小六和姜季弥则放浪形骸了。

“我家太爷一直念叨,洵哥儿饱读诗书,让我多和你学习。”许小六顺着陆秀洵的视线看向乐伶们,“怎么了,这是荷锦阁的乐伶,洵哥有相熟的人?”

陆秀洵收回视线,沉吟片刻,“她们弹奏的是《凌霜咏》,来的路上我听到有人弹错了音,但后来发现她们并非弹错而是有意变调,故而凝神细听了片刻。”

姜季弥一下来了兴趣,挤在两人中间说:“惜玉楼的茶珠姑娘去岁登台演奏了自己改编的《凌霜咏》,一时名声大噪,如今伶人都模仿她弹新调了,小陆不愧是‘闺阁中人’,流传一年多的事了,今天才感到好奇。”

他说完露出几分自豪的笑容,很想带小陆去惜玉楼听她弹曲,但他又因玉镯的事感到烦闷,暂时没有放下自矜去寻她。

听到“茶珠”二字的时候,许小六的眼眸不安地眨了眨,他听从祖父的命令带陆秀洵去与温玲玲相识,两月前参加祖父寿宴被劫走的那位茶姑娘,他听祖父提起过,她也是那位郡王的人。

他不懂自家享清福的太爷为何要去掺和皇家的事,但他在家里属于没本事吃闲饭的人,他若不听从祖父的安排,手头便没了闲钱,他纨绔惯了,若与友人玩乐时囊中羞涩,难免惹他人笑话。

今天的事一定要成功!许小六暗暗给自己打气。

姜季弥连拍许小六的肩膀,“人我带来了,画呢?”

“既然洵哥来了,那我就拿出来给大家看看。”他让书童回府去取《百鸟秋景图》,吹嘘了一通他如何重金购到真迹,又请了名士鉴画云云。

其他人翘首以待地附和许小六,陆秀洵不置一词。

秋月如镜,姜季弥让侍从将他购置的陈年佳酿搬来,许小六也让荷锦阁的婢女上菜,他得意地说:“这儿不似福寿楼大鱼大肉,菜品更注重清淡雅致。藕粉用清泉……”

小厮抱着紫色福字纹的锦盒进来,“公子,画来了。”

许小六接过锦盒,众人移步到偏厅赏画。

偏厅又添了几盏灯,房中明亮,画卷缓缓展开,许小六在众人欣赏的目光中得意地微昂脖子,“檀圩山人的后人并未将画烧尽,而是拿给了友人私藏,我这画……”

“是假的。”陆秀洵平静地打断道,他的手指从画上活灵活现的珠颈斑鸠、喜鹊、杜鹃上一一抚过,“仿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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