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峥手黑,知道李承度正带着扶姣,特意往能瞧见的地方上手,这会儿他额角、颧骨处和下颌全是青青紫紫,若非一身气度撑着,看起来确实可怜又滑稽。
李承度再三向扶姣保证,沈峥的模样绝不比他好多少,顺了好些时辰的毛,才叫扶姣气呼呼地勉强睡了。
任性散漫的小女孩儿不知自己和多大的危险擦身而过,连郭峰也只是问了句罚没罚他,就把这不关心的人抛在脑后。至于为何只剩他们俩,其余人去了哪儿,李承度不说,她也不在意。
反正信赖的人在身边就万事妥当,昨儿的事睡一觉,也全过去了。
旁人说明月郡主气性大,殊不知忘性更大,当真如皇后所说,和皇帝是一脉相承的性子,散漫得很。
眼仍半眯,澄光透过云层照在面上,隔着帷帽都能感到直喇喇得刺眼,扶姣抬手遮住,瞭了圈渡头。
停岸的除却停岸的除却这艘装饰格外精致的客船外,还有巨大货船并些小舟,人来人往地卸货叫嚷。深秋的天儿,大部分人依旧一身短打,头戴汗巾,有些甚至露出光赤赤的臂膀,趿着草鞋,是扶姣很少能见到的景象。
街上有打板叫卖桂花糕的声音,她瞬间醒神,让李承度去拦住,自己慢腾腾走到箩筐边,视线一溜儿扫了圈,指这个这个和那个,“全要了。”
李承度提醒,“我们只有两人。”
扶姣却指船,不解地说:“那上面有许多人呀。”
她还当在府里,用不下的东西可以赏人。李承度没再说,顺着她心意买了几大包点心回岸,和人接洽好,付三倍的价钱,将位置最好的两间舱房定下。
这艘客船名为犀照,据说先前是御用的运输船,运的都是些贵重物品,绫罗绸缎和一些时令果蔬,天南地北地往洛阳送。后来弃用了,就被人买下,改建成客船,名字沿用,不曾更改。
犀照本就是仿建福船,船身较寻常客船高大许多,有四层之高,最上层建的舱房宛若陆地小屋,门窗顶无一不有,下面几层还含了漫步赏风景的小廊,但这时节风大天寒,怕是没多大用处。
总之非贵人富户不得乘,是艘寻常人家享用不起的船。
扶姣没乘过这种大船,至多只在洛阳城内的小河泛舟几次,画舫亦算精美,却比不得眼前犀照的大气绝伦。
由李承度牵着一路往上,有旁人在时她不言不语,姿态从容,待入了舱房便起身借窗口往外瞧,一副新鲜好奇的模样,在两间房中来回地转。
船上空间狭小,舱房捱得紧,没甚么距离,也就不用再同住。且因先前就李承度就支会了得在客船上待七八日,她提前使人采买了好些东西,如今一一摆出来,打头的就是香炉、茶具和新茶。
东西都是李承度收拾,扶姣是不需动的,她只亲自泡了壶茶,倚坐在窗边做甩手掌柜,顺便尝了口盘子里的桂花糕,味道一般,但聊胜于无。
她只吃了两块,然后就推到一旁全做摆设,歪过脑袋看李承度忙碌,双足踢踏晃悠,边在口头瞎指挥,一会儿要把矮屏风放窗边,一会儿要放榻前,小小的屋子每个角落都试了个遍。
起初李承度随她心意,但到后面就确定了,她根本不是想装饰寝房,而是顽劣的性子一起,故意折腾罢了。
他停下动作,兀自沉思,随后在扶姣好奇的目光中迈步走去,一提,把人轻轻松松提到衣橱上。不高不低的距离,跳也能跳下,只会有些吃力罢了。
被提拎的人睁大眼,“你做甚么?”
“属下以为,这样更便于收拾。”
这是嫌她碍事么?扶姣不可置信,乌亮的眼看了他半晌,憋出一句话,“你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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