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人不曾大肆乱造,府里还是同样光景,物不变,只把人聚在了一块儿齐押在堂前,个个脸色煞白。扶姣才瞧见奶娘身影,正雀跃地想跑去,被沈峥拦住,“郡主不是困了么?先去歇息罢。”

“……我又不乏了。”

扶姣的抗拒在沈峥这儿全作无用功,他定下的事就不容反对,转过身去,亲随就立刻领会地使了两名侍卫,令他们送扶姣去住处。

眼下人为刀俎,再气恼沈峥食言也是无用的,只扶姣没弄明白,他大费周章地带她出来,就是为了送她回家睡觉么?

…………

藏珠小苑一片沉寂,扶姣提着羊角灯经过院里的金桂,满地零落着昨儿大雨时被冲下的细小桂花,脚一踏过,彻底陷进泥里,落了满靴的残香。

护送扶姣的侍卫先推门巡视了番,确定屋里没有异样才松开按住刀柄的手,说了声郡主请进后,自觉退到门旁。

知道他们名为护送实为监视,扶姣一言不发地走进去,再砰得关上门,不敢对沈峥发的脾气,这会儿有胆子了。

羊角灯随手置在罗汉床上,扶姣余光扫了眼门外,那两道身影果然纹丝不动地立在那儿,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倒不如被关在宫里,至少还有舅舅他们能说话,扶姣耷拉着脑袋往床榻上一摔,整个人陷进柔软的衾被中,闷了会儿又露出上半张脸来,眼神清明得没有半点睡意。

如果趁这时候偷溜走,能行吗?她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凭她对府内的熟悉,趁他们防备松懈时出小苑不难,难的是之后往何处去。扶姣沮丧地发现,离了仆从,她根本不认得路,别说出城,她连去皇宫的路都不记得,到时候一抹黑,被沈峥重新抓住岂不更惨。

大氅垫着不知哪处咯了腰,扶姣随手一解丢开,继续绷着小脸冥思苦想,在床榻上翻来覆去,隔会儿就抬眼看一看,那两人门神似的,竟一点变化都没。

反复好半晌,她仰躺着望帐顶,不自觉打了个呵欠,眼下泛起的青色在细白肌肤上尤其显眼。

我眯会儿,就一会儿……扶姣喃喃告诉自己,眼皮子上下一点一点,终于还是合上了。

灯笼里的光渐暗,映出墙上的影儿愈发朦胧,随门隙里溜进的风扭动,并着呜呜响声,把扶姣本就不安稳的短觉搅得乱七八糟,梦里都拧紧了眉。

天色发白前,察觉房内平稳的呼吸持续了许久,两名侍卫终于稍稍松了口气,松动手腕,预备转转酸痛的脖颈,下一刻只听咔嚓两声——

二人身体接连倒了下去,眼睛瞪得极大,还留着不可置信的神情。

俱被扭断了脖子。

来人垂眸,指节处发出轻微的响声,任谁也想不出那样清瘦修长的手指能蕴含如此惊人的力量,眨眼间摘取两人性命。

他轻轻地推开门,灯光恰时跳了跳,昏黄的色映在面颊,显出冷白的肤色,锋利剑眉下是双沉静的眼眸,视线一路从帘幔延向了榻,里面的人正睡得熟。

这时候扶姣梦里又是一场厮杀,血流成河,有人朝她砍去,吓得她惊兔般往后跳,身体跟着下坠,不知怎的就一颤,迷迷瞪瞪醒了过来,乍看到个黑影立在床前,双眼顿时瞪圆——

“郡主。”一只手掌及时捂住了她,掌心透着凉意,冷得扶姣一个激灵,慢慢看清了面前人的脸,很有些熟悉。

他道:“是我。”

“……李承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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