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素来喜欢喉结好看的人,娄一竹一怔,耳尖轻微发烫,她慌乱地移开眼,目光胡乱在那张脸上摸索,冷硬的下颌线,薄唇,挺直的鼻…猛然间,她和一双冷漠的眼睛对上了。

黑耀般的眼隐隐藏着狠戾。

娄一竹只觉得这一眼就像化作一团寒气,钻进她的四肢百骸,冻住她还冒着热气的血液。

“郡主想走?”那双微红的薄唇淡淡地吐出几个字。

娄一竹磨了磨冒着冷意的指尖,僵硬地点点头。

傅骞下颌微抬,稍稍抬起了眼,示意她先走,他跟随在后。

心下一松,娄一竹连忙迈开步子往前走去。

还没走两步,那边的县令就急忙忙地追上前来,他一边快速地摸着山羊须,一边踌躇地开口道:“郡主今日受委屈了,是本官失职,不过那满口胡言的李满已经被本官押下,还望郡主回府……”

“我明白大人的意思。”娄一竹莞尔一笑,打断了他:“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劳烦大人若此案有了进展,头一个捎话给我可好?”

要是能掌握一手消息,助她抢在女主前破了案子,卖一个顺水人情也未尝不可。

听了娄一竹话里的意思,县令眉头一展,袖袍一挥便笑了起来,连声答应了。

娄一竹清了清嗓,当着众人的面道:“今日本郡主无故受奸人污蔑,这事不会轻易揭过去,在结案之前,我都会插手此案,我亦知真凶就在当场,仔细等着罢。”

“切,她这一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哪里抓得了真凶啊……”

“你小点声,不怕掉脑袋?”

不管底下人说闲话,娄一竹欠身告别完县令就跟着芸熹的记忆朝着安王府走去,那几十王府家兵整顿好队伍浩浩荡荡地跟在她身后五米处。

差不多是原路返回,上京城的路很有意思,一边是绵延无边的茶楼酒馆,商铺作坊,一边则是映着天光的平缓绿水,随处可见精致的画舫浮在水中。

按理说傅骞一般解决完芸熹的麻烦就会藏回暗中,这次却一直跟在她身后,应该是安王做了吩咐。

刚才一时情急,没有注意保持芸熹的人设,不过幸好她本身的性子和芸熹没有太大出入,倒不至于被看出端倪。

这边娄一竹脑子还放着空,后头就传来了傅骞清冷的毫无感情的声音:“郡主怎懂验尸之术?”

娄一竹脚步一顿,回头看他,突然发现傅骞的眉骨间有一道疤,给一张俊逸的脸平添了几分煞气,很有味道,介乎邪佞和清冷之间。

这是芸熹五年前遇刺,傅骞为了救她被一只袖箭刺过留下的。

在芸熹十岁的时候,傅骞就被安王安排暗地里守护郡主安危,芸熹讨厌束缚,傅骞不爱说话,两人基本上只是救人和被救人的关系,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过。

娄一竹也不知道傅骞在书中担任什么角色,不过他大概率不会发现她是假芸熹。

暗暗在心里斟酌一番后,娄一竹垂下眼,轻咬着唇疑惑道:“这不寻常吗?近来我看了好些诡诞话本,多少也懂一星半点。”

听不出有什么情绪,傅骞嗯了一声就再没了声响。

刚准备入戏的娄一竹有些不自在,她无奈转回身,继续向前走,两人相顾无言,只能听见周遭嘈杂的叫卖声,嬉闹声。

正值酷暑,天色分明炎热的很,娄一竹却无端觉得清凉。

约莫还差半柱香的时间就能看到王府,然而娄一竹走着走着,突见身边的行人议论纷纷的朝南边河岸跑去,个个脸上挂着惊恐。

又发生什么事了?娄一竹心中突然涌上一丝不妙。她回头看了一眼傅骞,便跟着人潮向着南边河岸一路小跑而去。

娄一竹到的时候已经里里外外挤满了人,人叠着人,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从嘈杂的讨论中捕捉到“死.人了”“头”“造孽啊”几个词。

正当娄一竹涌上几分恼意之际,一双手从身后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只听见耳边渐渐响起了风声,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发现自己飞了起来。

衣诀翻飞之时,鼻尖又闻到一股熟悉的松木冷香,不过片刻,她就越过了人群,稳稳地落在了最前头。

那是一颗被头发胡乱缠住的球状物,同样是从颈间被人一刀砍下,刀口处已然溃烂,被水泡的发白。

娄一竹深吸了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根树枝,缓慢地将纠缠在一团的发丝分拨向两边——

看到尸首的模样,娄一竹手一抖,短促地惊叫了一声,将树枝扔进了河里,她大口地深呼吸,下意识地抓紧了傅骞的手臂,肌肤间传来的热度让她渐渐镇定下来。

娄一竹已经不敢相信她的眼睛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看这颗和今早的那颗长的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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