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丈夫对别的女子无意,这就是最大的安慰了,云畔扭身下床兑水,一面含笑瞅了他一眼,“不枉我进来陪你。”感情就是这种你来我往的试探吹捧里得到升华的。

他受地笑了笑,起身缓步踱到门前,雪下得浩大静谧,大片大片从万丈高空迎面坠落,声势惊人,但拂到脸上却又不痛不痒,真是稀奇。

云畔扬声招呼,“时候不早了,洗洗上床吧。”

他应了声,抬手阖上了门。

眼下艰苦,当然不像平常,连热水都要省着点。云畔展开包裹的布帛,制成个简易的帘子挂一角,各自就帘后洗漱,先洗完的先上床暖窝,等后面的人进来,就不必像钻进冰窟似的了。

相依为命,真是种奇的体验。把所有能取暖的皮袄大氅全都压面上,个人紧紧依偎一起,他说:“前晚我睡不着,今夜应当能睡个好觉了。”

云畔缩他怀里,窝里光溜溜的双脚扭动着,互相蹭蹭取暖。云畔说:“我也夜有睡好,明日咱们可以睡晚些,不五上朝点卯,也算因祸得福吧!”

反正已经成了这样,索性』就往好处想。李臣简也确实辛劳了多年,就算休沐,他也从有一日能家安安稳稳度过,不是衙门有公事,就是同僚设宴相邀。反倒是现,政务不与他相干,繁杂的应酬也了,鸡叫的时候不起床,可以睡到自然醒,这么一想,居然发现这圈禁的年月,好像也很不错。

就是度上确实吃紧,烧的再也不是上等的红萝炭了,普通的黑炭会爆,坐得近一些,袍子一不留神就燎了好几个洞。

不过也有清贫的快乐,午起床洗漱后,吃过外面送来的半温不热的汤,便蹲院子里扫积雪,堆雪人。云畔堆了一个老奶』奶』下厨,笊篱底下搓了八个白胖的汤圆。李臣简堆一个二品大员,腰上挂着金鱼袋,头上戴着展脚幞头,端帽翅各六寸长,西北风一吹,院子里巍巍打着颤。

虽然都堆得不怎么样,个人也是欣慰地揣着手,站屋檐下欣赏了半天。天上细雪纷飞,落进领口,一片冰凉,荒凉的院落有了这个雪人,苦日子好像也变得生动起来。

相视一笑,心满意足,站了会回到屋子里喝一杯热茶,李臣简仿佛提前过上了致仕后的日子,把躺椅搬到门旁,身上盖着狐裘的大氅,慢悠悠摇着双足,看雪静静从天而降。

云畔呢,无事可做,便开始琢磨,怎么让餐滋润些。

解差一样的饭食,对于他们这些吃惯了山珍海味的人来说,无异于嚼蜡。平常不管荤腥多不多,总是有口热乎乎的粥汤能喝,便是件舒坦的事。晌送饭的恰好是先前那个解差,云畔便向他讨要些米面,说最好能带些笔墨纸砚进来。

解差虽为难,但得了人家不少好处,有不帮忙的理,便:“夫人且等着,我晚再来送饭,到时候想办法把您要的东西带来。”

云畔好,殷殷盼着天黑,终于等到院门再次打开了,大腹便便的解差步履沉重地进了门,打开食盒,里面有油纸包裹起来的文房,从怀里一掏,掏出袋米面,然后蹲下解开裤腿,哗哗抖落了满地黑炭,自觉功德圆满,咧嘴笑着说:“二位先着,等完了,小的再想法子补上。”

这是真正的雪送炭,李臣简向这解差拱起了手,“大恩不言谢,来日必定报答。”

解差哪里得过这等贵人的致谢,“哟”了声,人顿时矮下去分,慌忙作揖礼,“公爷千万别这么说,折煞小人了。小人势单力薄,能为公爷做的也只有这些罢了。”一面笑着比了比手,“夫人要米面,少不得锅子,小的意拿砂锅装了饭食,回头吃完了,正好可以来炖粥。”说完复又行了个礼,垂袖退到外面去了。

云畔看看这些东西,心里升起巨大的满足感,竟是比手握钞引要欣喜。这么多的炭,省着点可以烧上五日,有这袋米面,虽然不知应该怎么做,但可以试着研究一下,明早就有热腾腾的粥汤可以喝了。

李臣简安置好了文房来看她张罗下厨,她正蹲那里苦恼,“这米是要洗的吧?”说着去舀了一勺水来,纤纤的手指捻起一粒米,放水里仔细搓洗。

李臣简好歹军呆过,看她这么淘米,不由发笑。果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姑娘,吃穿素来是下人预备好了送来,她那里知其门。

“先吃饭,等吃过了我来教你。”他盥了手,将饭菜铺排好,向她递过筷子。

云畔感慨,“厨娘们怪不容易的,这么多米,要洗好久呢。”

他替她布了菜,一面:“其实有你想的那么难,稻谷打出来的米不脏,不着一粒一粒洗。”

云畔迟迟眨了眨眼,“是么……”

后来看他淘米,舀水进砂锅里,伸手进去揉』搓了几把,白米沉水底,污水很轻易地便撇去了。如此几番换水,最后清洗得差不多了,她又开始迟疑,盯着锅子问:“咱们个人,才这么一点米,够吃么?”

李臣简说够了,“米太多,反倒做成了饭。”其实自己也是头一回下厨,不太有把握,但妻子面前要装面子,很自信地说,“我先炖一锅,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云畔立时对他满含崇拜,兴冲冲坐炭盆前看着。这期他同她说起军的岁月,比如打了獐子等野味应该怎么料理,很有章程地告诉她,鲜肉必须盐抹表面,等血水滴尽了,烤起来好吃。

反正如此见多识广的人,熬个粥一定不话下。云畔甚至很认真地记下了每一个步骤,梦想着明日一早,能让他喝上自己亲手做的早饭。

结果……理论很强大,实操』有些不尽人意。水放少了,有糊底的风险,眼看要焦了,李臣简当机立断,决定往里面加一勺水继续熬煮。

云畔保持微笑,宽地说:“再等等,不着急,炖好了做夜餐,我这里有薤花茄辣瓜呢。”

于是夫妇』俩又紧盯着砂锅,看里面的水一点点沸腾起来,开始咔咔地顶动盖子。李臣简忙拿布垫着,揭开了盖,可是这粥汤好像有偃旗息鼓的意思,翻滚的水一下子溢出来,淋漓浇下面的炭火上,顿时浓烟四起。

火灭了,烟雾伴着焦味弥漫,很快蔓延了整屋子。个人逃也似的窜到屋外,恐怕再迟一点,就要呛死里面了。

面面相觑,李臣简说好险,“要是把屋子烧了,官家大概会以为我们死遁了。”

云畔说不会,“尸首嘛,看见个烧焦的人形,就知我们真死了。”

唉声叹气,加上有点不好意思,他羞愧地说:“对不住啊,连累你了……我想到,原来做饭这么难。”

云畔搓着手,由衷地说:“回去之后,给厨娘涨月钱吧!”

他点了点头,“应该的。”

好下半晌雪已经停了,天顶露』出璀璨的星光来。屋里的烟散,个人对插』着袖子赏景,发现满地白银映衬着银河,好像也别有一番意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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