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序说:“知道。谏议大夫入禁中呈禀官家时, 正在场。可惜费尽口舌,也没能让官家收回成命……你先别哭,咱再从长计议。”

云畔摇着说:“这一去恐怕凶多吉少, 他身子不,哪里经得住他那样磋磨!这就去找陈公,看看能不能托他向官家求个情。”

可是也知道,陈公昨才刚受过官家申斥,这个时候求人家帮忙,其实有些强人所难。但到了走投无路的时候, 不论怎么样, 哪怕先探听到一点消息也是的。

打定了主意,她急急返回公府,这时太夫人她也追了出来,王妃四下望望,不见儿子, 哭着问:“忌浮呢?他把忌浮给带走了吗?”

太夫人则脸色』铁青, 颤着声说:“要入禁中,去问一问那张氏,她绝了后,难道还要害的孙子不成!”

但这也是一时意气,胳膊哪里拧得过大腿, 云畔忙劝住了道:“祖母不要着急,这个时候入禁中, 反倒火上浇油。”一面拉了王妃, “母亲稍安勿躁,这就往陈公府去一趟,请大哥帮着打点打点。”

王妃这才定下来, 忙不迭点,“对,去找大哥儿,他人面广,总会有子的。”

她慌忙要同往,这样一大家子冲到人家府上终归不妥,云畔只得和声安抚,“公爷同说了,让守家宅,不会出什么大事的。祖母,母亲,你不能乱』了方寸,家里若是没人镇守,万一那些缇骑来怎么办?还是去一趟吧,等向大哥讨了主意,再回来禀报长辈。”

一旁的向序道:“请太夫人与王妃放心,陪妹妹一同前往。刚才的事,已经打发人回去通禀家父了,父亲也会活动起来,看看有什么子先把人捞出来。”

胡太夫人仔细辨认了他两眼,才道:“这是向公爷家的公子不是?没想到因这样的变故,还劳动了你和贵府上。”

早前梅芬和魏公府结了亲,这位大舅哥也曾露』过两回面,因他一心只读圣贤书,来往得少了些,但见了人还是能认得出来的。

向序向她作揖,“谏院弹劾公爷时,恰在场,可惜人微言轻,没能阻止这场变故,心里深愧疚。”

王妃忙摆手,“公子不必责,都已经告到官家跟前去了,说明人家是有备而来,只凭三言两语,哪里阻止得了。”一面裹着泪叹息,“这个时候,伸援手的果然只有人了,只是这寒冬腊月里,还要劳烦你奔波,实在对不住得很。”

向序说哪里,“都是家人,王妃千万不要客气。”

这时府里马车赶来了,向序翻身骑上了的马,云畔回身望了望惠存,惠存立时明白过来,“陪阿嫂一起去。”

一个女孩子同娘家表哥深夜外出,终究不方便,有小姑子陪着,一切便顺理成章了。

王妃颔首,“你俩一块儿去,有个照应,也放心些。”一面招来女送她上了车,看车马走远,婆媳两个相顾无言,只有低拭泪。

两府之间其实相隔不算太远,但因为心太急,走出了千山万水的滋味。

云畔尽力让平静,可是哪里能静得下心来,压在膝上的两手微微颤抖着,浑身发冷,颧骨却滚烫。

她不时打帘朝外看,惠存也揪心得很,哀声说:“阿嫂,哥哥吉人有天相,爹爹在天上一定会保佑他的。”

然而这种安慰并不能令她宽怀,她有时候真的埋怨上天,善性』的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磨难。虽然嫁入公府前,就知道前途不可能一帆风顺,但为什么就没有的例外呢,为什么偏是这样的数九寒冬,挑在他身子最弱的时候!

她转过,惨然对惠存道:“他的咳疾才一些。”

惠存明白她心里的担忧,探过手去,紧紧握了握她的手。

过一柱香,总算抵达了陈公府,马车停下后,云畔忙下了车,见府门洞开着,心里一时惶惶地,担心陈公府是不是也出了什么变故。

向序下了马,先去门房上递话,里人立刻迎了出来,叉手作揖道:“夫人和郡主快些进来,咱郎主才出门,小人这就去通禀夫人。”

一行人被引到了前面花厅,不一会儿敬夫人便行色』匆匆赶来,进门牵住云畔的手说:“官家一柱香前刚打发人来,把你大哥传入禁中了,想必就是为了这桩事。你别急,他兄弟见了面,两下里还可照应照应,咱在外也不上劲,且再等等,等里传消息出来吧。”

云畔心不宁地点,喃喃说是,“只有再等等了……再等等……”

在陈公入了禁中,是是非非总还有人替他说上两句话。但时光真是难熬极了,她坐也坐不住,走到门前张望着夜色』,恨视线不能穿破宫墙,看见宫城里的现状。

那厢官家在秘阁升了座,马行方写有“敕”字的宣纸呈了上去,官家垂眼看了半晌,脸上情逐渐变得凝起来。

这是对皇权的挑战,在他还没有确立太子人选,没有决定手上大权交与他人的时候,竟出了这样急不可待的荒唐事,怎么不令龙颜大怒。

“这是什么!”官家那卷宣纸砸到了李臣简脸上,“啊……啊……还活着呢,你就这样等不及么,你写这个做什么?是在向朕宣战,在告诉朕,朕已经到了退位让贤的时候,该把这龙椅交给你了?”

在场的陈公与楚公面上,是两种截然不同的表情。

陈公忧心忡忡,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些人会从他府中搜出这样的罪证来。想来里一定有内情,便硬着皮向上拱手,“官家,忌浮的为人,官家是知道的,他一向小心谨慎,从不孟浪。这次缇骑奉旨搜查术士,术士没搜到,却搜出这些字帖和开坛的器具来,物证都是死物,不能开口说话,若是有人事先这些东西埋伏在那里,有意嫁祸他,当如何呢?前朝这样的例子不少,所谓的谋逆大抵是从一件龙袍,一方印玺开始,被构陷者百口莫辩,幕后黑手洋洋得意……官家圣明烛照,还请官家还忌浮一个清白。”

一旁的楚公听罢,微蹙了下眉道:“大哥这话却是耐人寻味了,知道大哥与四郎兄弟情深,四郎今出了这样的事,也痛心得很,但事关社稷,岂能儿戏!如今天下大定,四海升平,公府是他的私宅,谁能事先埋伏进这些东西?总不见得是缇骑带进去的吧!”

陈公大不悦,回身对楚公冷笑一声:“孰是孰非,老天爷知道!明明是盘查私设坛一事,结果竟牵扯出这些莫的物证来,三弟不觉得事有蹊跷么?”

楚公凉凉牵了牵唇角,“那就要问四弟了。恕直言,若果真有那份心,就算搜出什么来,也在情理之中。”

这就是要罪坐实了,陈公心里哪能不知道,这件事的主除了李禹简没有旁人。他是贼喊捉贼,但凡阻碍他登顶的人,除掉一个是一个,现在是四郎,再过不了多久,就要轮到了。

如果这件事不再争辩,官家心里也有了处置的打算,那四郎的性』命就堪忧了。陈公只有再勉力一试,拱手对官家道:“字迹粗看是忌浮的,但执笔之人究竟是谁,还值得推敲……”

可这时李臣简却打断了他的话,“大哥不必再为辩白了,这字就是写的。”

此言一出,震惊四座,连官家都有些摸』不着首尾了,本以为他会抵死狡赖的,不想他竟爽快地承认了。越是这样反倒越让人疑惑』,他不知道接下来的后果么?不怕触怒了天子,惹来杀身之祸么?

当然,最震惊的当属楚公,他甚至掩不住脸上的惊讶,愕然望向他。大概意识到了的失态,忙换了个痛心疾首的语气道:“四郎,你怎么这么糊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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