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留在北地经历战乱的名门望族们,在奢靡方面,自然比不上生在建康的武昌公主。
用繁杂新奇做法做出来的食物,婉转动人的音乐,翩翩起舞的歌姬,让人目不暇接的杂耍,让那些曾经轻视了文延之的郡望子弟大开眼界。
文延之倒是没在乎这些士族子弟的反应,他与这些人寒暄之后,就与刘穆之等军府中人一起饮酒。
见这些人皆有忘我之色,文延之心里咯噔一下,心想,自己不会开了一个坏头吧……
关中,长安未央宫,苻坚望着案上拼凑出来的几道菜,和大殿上垂首坐着的数百朝臣,心中无比悲凉。
尽管有隐士王嘉来投,并带来了数万民众,可秦与慕容冲的交战,依旧是胜少败多。
被围困数月的长安粮食眼见就要吃尽了。
遥想往昔这一日,未央宫中金杯玉盏不足惜,珍馐美味食不尽。
“啊……”场中起舞的一名舞姬不慎跌倒,随即排列整齐的舞姬们,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一般,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了下去。
乐声也随之戛然而止。
“来人!拖下去!”苻坚身旁的太监厉声道。
数十名舞姬闻言大惊,慌忙跪倒,第一个跌倒的舞姬膝行数步,叩首道:“陛下恕罪!奴婢多日不曾饱食,实在没有力气了。”
有几个胆子大些的舞姬哭泣附和,请求饶命。
官员们大多都望着食案上半个拳头大小的肉,没人在意这些舞姬的命运。
眼见有侍卫走进殿内,舞姬们皆大声求饶。
苻坚挥了挥手,道:“侍卫退下。”
他满怀悲怆的端着自己案上的饭食,亲自走下来递给下面的舞姬,道:“尔等无罪,罪在于朕。”
舞姬吓得叩首不敢接,口称自己有罪。
朝臣中不少人听见苻坚的话,都忍不住流下泪来。
“将朕明日的膳食赐给这些舞姬。”苻坚对身旁的近侍道。
近侍们擦着眼泪应了。
苻坚对着满朝公卿道:“诸位也饿了吧?吃吧……吃吧……诸位放心,只要朕有一口食,必不使众卿受饿。”
满朝大臣皆行礼道:“谢陛下……”
这声音有气无力,再无往日声威。
苻坚挥挥手,趔趄着离开了这场宴席。
在苻坚走后,众大臣互相望了望,不知是谁开了第一个头,抓起案上的肉就往嘴里塞。
其它大臣皆有样学样,再不复之前的文雅。
尚书韦钟将肉在嘴里嚼了两下,又哇地一声吐了出来,泪流不止。
一旁的左将军苟池咽下嘴里的肉,略带些无奈,道:“韦尚书,如今城内饥荒,传言已经有人相残食了,公怎么还嫌弃这肉无味?”
韦钟用手将那吐出来的肉拢起来,泣道:“将军,我非嫌弃,而是不舍。想到家中妻子幼孙饿得两颊下陷,我如何咽得下去。”
周遭不少官员将军听到韦钟的话,都将嘴里的肉吐了出来。
众臣想起如今朝廷的光景,皆泣不成声。
最后这些朝臣喝掉食案上的稀粥,将吐出来的肉塞进袖子里,带回家中给妻子儿女们吃。
苻坚离开宴席后,对身边的近侍低声问道:“王隐士和道安高僧那里饭食足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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