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我熬不住,要去更衣,母亲,请容我先行告退。”谢云嫣飞快地说完,不待苏氏回答,一溜烟就跑了,像只活泼的小兔子,动作利索得很。

苏氏拉她都来不及,气得脸色铁青,望着谢云嫣的背影,恨恨地“啐”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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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夜又下了一场大雨,谢云嫣睡得很不安稳,仿佛又做了一场梦,醒来的时候却不记得梦见了什么,只有淅淅沥沥的雨声一直敲在耳边。

她原本是个活泼淘气的女孩儿,就连在燕王府里也没个消停,不知怎的,到了安信侯府,却安分了起来,总是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兴致,就连门外的婆子带着豆蔻进来的时候,她也还在发呆。

“小谢姑娘!”

豆蔻的嗓门特别大,把谢云嫣吓了一跳:“哎呦,你怎么来了?”

豆蔻在燕王府服侍谢云嫣的日子虽然不太长,但却很是亲热,说起话来也没个讲究,叽叽喳喳的:“世子马上要随王爷出征去了,来不及和姑娘道别,叫我过来和姑娘说一声,请姑娘放心,他很快回来,叫您别惦记他。”

这事情真是一桩接着一桩地砸过来,都让人来不及喘气,谢云嫣惊得差点没跳起来:“出征?去哪里?这么急,今天就走?”

豆蔻习以为常了:“是啊,我们家王爷出去打仗,向来说走就走,这回去哪里奴婢也不晓得,昨天半夜宫里传了圣旨出来,今天大早王爷就要出发了。”

豆蔻说得淡定,谢云嫣却有些不安,急急打发丫鬟去和苏氏说了一声,想去燕王府送行。

苏氏也十分关切,立即就安排了府里的马车,让谢云嫣赶快过去。

到了燕王府,豆蔻径直带着谢云嫣去了李子默的院中。

李子默如今身份不同了,堂堂燕王世子,住的是一大座院落,庭院深广,朱檐高墙,间有奴仆如云,进进出出地在为世子出征做着准备,谢云嫣进来的时候还被拦了一下,新近调拨过来的侍卫认不得她,持重盾、握长戟、凶巴巴地瞪人的样子,直叫她心肝发颤。

还是李子默亲自出来把她领进去了。

李子默面色凝重,似乎心事重重,他顾不上和那些侍卫计较,只抓紧时间和谢云嫣说话:“临川节度使孟金起兵谋反,大军直逼颍州,颍州刺史八百里加急军报昨天到了长安,皇上命父王即刻领兵平乱,父王说我既然是他的儿子,自然应当随他出战。”

为什么是儿子就要和老子一起去打仗?谢云嫣觉得燕王殿下的想法很没道理,她嘀咕着:“你才多大,就要去打仗,你行不行啊?”

不管大小,凡是男人,就不能说不行。

李子默断然道:“我当然行,怎么不行!”

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看见我穿的这身战甲了吗?这原是父王当年在北雁门挂帅时所穿,父王十岁上阵杀敌,十三岁挂帅印,我是他的儿子,今年恰好也是十三岁,想来不差太多。”

李子默身上穿了一套黑色的铁甲,朴素无光,只在两肩和胸口处饰着饕餮兽纹,隐约透出凶悍之气。李子默的身量其实已经比同龄人高大了许多,但这套铁甲穿在他的身上,还是略显得大了一些,可想见当日李玄寂的挺拔健硕。

谢云嫣偶尔听父亲提及长安旧事,也曾说到过北雁门之战。

彼时,先帝驾崩,朝野动荡,狄人伺机北犯,老燕王李敢拒敌于北雁门,力战而死,尸首陷于战场,被千军万马所踩踏,连残骸都不能寻回。十三岁的李玄寂接掌养父帅印,率三军将士,白衣素甲守国门。

少年李玄寂以修罗之姿临于战场,凶悍无匹,率部大破狄军。四十万狄人无一生还,活人和死者困在一起,被李玄寂下令用战马的铁蹄踏成了烂泥,那之后的很多年,朔风吹过北雁门,还能翻出黄沙下面的碎骨。

那是大周朝十几年来最惨烈的一场战事,谢知章当时提起还唏嘘不已,谢云嫣没想到今日会亲眼看到李玄寂在那一战中穿的战衣,她不禁有些感慨,伸手在李子默的肩膀上敲了敲,铠甲发出沉闷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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