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无语。
回到燕王府门前,恰见那辆龙骧赤马拉着的银漆兽纹马车停下,李玄寂从车上下来。
他的衣袍总是玄黑色的,庄重而严肃,发髻上束着象征亲王尊崇的赤金高冠,衬得他越发高大英武。
他的身影和梦中重叠了起来,无论何时,总是那般高高在上,令人不敢逼视。
在梦里,他从千里之外奔赴而来,对她道:“你放心,我会替你做主。”,而现在,他只是冷着一张脸,高傲疏远。
谢云嫣方才一直保持着冷静,此时见了李玄寂,不知道怎的,突然觉得委屈极了,“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豆蔻吓了一跳:“哎呦,姑娘您怎么了?”
尊贵的燕王殿下在谢云嫣面前停下脚步,低下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小姑娘哭得满脸都是泪,鼻尖通红,她的眼眸湿漉漉的,抬起眼睛,望着李玄寂,重重地吸了一下鼻子。
李玄寂分明又露出了那种隐忍的嫌弃,他拿出一方丝帕,扔到谢云嫣头上:“邋遢,擦干净。”
他还嫌她脏。
谢云嫣从头上抓下那方帕子,擦着眼泪和鼻涕,哭得更大声了。
李玄寂的语气严厉了起来:“这是我燕王府门前,你如此哭哭啼啼,成何体统?”他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不要哭了。”
不听他的,还在哭。
李玄寂一伸手,抓着谢云嫣的后衣领,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呃!”谢云嫣吓得打了一个嗝,这下哭声倒是止住了。
李玄寂的身量高硕异于常人,而谢云嫣又格外娇小玲珑,拎在他手里,真的就如同捏着一只鸡崽,小小的一团。
就这么直接拎着进了燕王府。
跨过大门后,李玄寂松开了手,把谢云嫣丢了下来:转而对迎接上来的管家道:“去把赵子默叫来,把这个……”他指了指谢云嫣,冷冷地道,“快点领走。”
谢云嫣不敢再哭出声,扁着嘴巴,咬着帕子,眼泪叭嗒叭嗒地掉。
更委屈了,她生气地瞪着李玄寂。
但这么一个娇娇怯怯的女孩儿,她自己觉得凶巴巴的眼神,其实看过去是软乎乎、毛绒绒的。
这让李玄寂想起了他年幼时曾经在园子里捡到过一只小雏鸟,也是和这差不多的模样,瞪着湿漉漉、黑溜溜的眼睛朝他唧唧乱叫,那时他伸出手去,它就跳到了他的手心里,蹭着打滚。
后来呢?哦,对了,无论他如何细心照顾,那只小雏鸟第二天还是死了,身躯冰冷。
彩云易散琉璃脆,太过娇弱的东西令人不安,还是需要远离为好。
李玄寂看了谢云嫣一眼,果断地转身走了。
身后果然又传来了“嘤嘤嘤”的哭泣声。
李玄寂并不理会,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中。
进了房,拂芳迎了上来,无需李玄寂出声,她熟练地服侍着李玄寂脱了发冠,换了一身轻软的衣袍,然后吩咐小丫鬟奉上了新沏的敬亭绿雪茶。
李玄寂口味清淡,他喝茶,不煎不煮,不添香料,只以兰溪石下水沸开,浇注茶叶,取其甘醇微苦之意。
拂芳本是宫人,从小就服侍阮贵妃,主仆情深,阮贵妃死后,拂芳去求了朱太皇,跟着襁褓中的李玄寂一起到了燕王府,许愿终身不婚不嫁,一意服侍小主人,这情分自然与旁人不同。她待李玄寂也格外用心,衣食住行样样亲手打点,无一不妥帖,就是那茶叶也是她沏的,最合李玄寂的心意。
李玄寂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我昨天带回来的人,都安顿好了吗?”
“是。”拂芳知道这事情对燕王府也算关系重大,不敢怠慢,“两位赵公子安顿在松涛院,离殿下您这边近一些,方便您传唤他们。今天大早赵将军就安排了陈偏将过来,考量两位公子的箭术,下午再试下骑术。”
李玄寂看了拂芳一眼。
拂芳不知道漏了什么,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又道:“哦,还有那个小谢姑娘,住在后面的兰园,那地方清静。”
李玄寂忽然问了一句:“我在城外是不是有几处庄子?”
李玄寂戎马倥偬,杀伐果断,从不过问庶务,今天这么一问,令拂芳有些讶然了,但她还是认认真真地回话。
“是的,单单长安城外,我们燕王府大大小小的庄子就有七八处,这事情是府里的张福在管着,殿下要叫张福过来回话吗?”
李玄寂放下茶盏,淡淡地道:“不必了,你去安排一下,过两天,让谢家的小姑娘去外面的庄子上住,别留在府里。”
拂芳不明所以,但仍然应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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