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安心地闭上了眼睛,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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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军万马列在城外,黑压压的,一眼望不到头,士兵持兵刃、引弓戈,蓄势待发,如林的长戟闪着寒光,无数战马低低的嘶鸣着,形成了沉闷的回响。

风从天边呼啸而来,带着血腥的味道,远处的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不知道是染了将士的血还是斜阳的余辉,浓重的红色仿佛要从旗子上滴落下来。

谢云嫣觉得她大约是在做梦,这真是一个可怕的梦境。

她被押在城楼上,孟青阳粗鲁地抓着她,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朝着城外厉声喊叫:“燕王世子,你夫人在此,若不速速退兵,今日,我就用她的人头祭旗!”

刀锋已经割破了谢云嫣的肌肤,但她一点都没觉得疼,只觉得浑身冰冷。

她的阿默就在城下。

他着一袭金色铠甲,跨在高大战马上,凛然威武如天神,百万雄兵皆陈于他身后。

他抬起了头,望向城楼,他的容颜还是如同少年时那般俊朗,但仿佛又有点儿不一样了,刚毅而坚硬,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情。

熟悉而陌生,他已经不是原来那个阿默了。

他倏然长笑:“区区一妇人,岂能阻我大军,此城乃我囊中物,断不可放过。”

他在马上扬身立起,挽起强弓,朝着城楼射出了凌厉的一箭。

那一箭带着尖锐的风声,竟朝着谢云嫣的面门直奔而去。

谢云嫣睁大了眼睛,几乎不能相信。

身后的孟青阳也惊呆了,下意识地带着谢云嫣往边上一偏。

那一箭擦过了谢云嫣的脸颊,而后“夺”的一声,钉在了城楼的木梁上,入木三分,尾羽犹在颤动。

箭上带着一张纸。

孟青阳低低地咒骂了一声,命人将箭取了下来,把那张纸打开一看,墨迹淋漓未干,上书:“……妇不贤,退回本宗,任尔改嫁,永无争执”等语,却是一封休书。

赵子默的声音仿佛浸透着沙场上的血,带着毫不掩饰的冷酷:“我予谢氏休书一封,从此后,此妇人与我再无瓜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抬手指向城楼:“众将士,听我号令,给我拿下此城!”

身后将士轰然应诺,远山上的鹰隼被这巨大的声音所惊起,飞上了天空,发出尖利的唳声。

那声音仿佛贯穿了谢云嫣的胸口,无从抵挡,痛不可当,她死死地咬住了嘴唇,口中有血。

孟青阳惊怒交加,疯狂地咆哮了起来:“你这小畜生,居然不念一丝旧情,好,既如此,我就先杀了她,再和你拼了!”

他抓着谢云嫣的手倏然握紧:“云嫣,将来到了泉下,我会向你父亲谢罪,但今日,怪不得我,要怪,就怪你的夫婿吧。”

谢云嫣的眼前一阵发黑。

孟青阳的刀举了起来,杀气迫人眉睫。

就在此时,远方传来了尖锐的号角声,城下的军队仿佛在突然之间被这号角声所打破,从外围开始,士兵们疾速移动,如同海浪向两侧翻卷,从严谨的阵列中间打开了一条通道。

城楼上的士兵骚动起来:“孟将军,快看,是不是我们的援兵到了?”

孟青阳惊疑不定,踌躇着停下手,举目远眺,喃喃地道:“不、不是。”

数千铁骑飞驰而来,迅猛而凌厉,夹带风雷之势。当先一骑势如御风,越过了百万雄兵的队列,飞掠至城下,骑士猛然勒住了马。

乌云踏雪的战马发出“咴咴”长鸣,扬起前蹄,几乎人立而起,高大神骏。

马上的铁甲将军身形威武挺拔,气势岿然如山岳,他望向城楼,那目光如同利剑,刺得孟青阳出了一声冷汗。

“孟青阳。”他的声音浑厚,刚硬若铁石,带着不容违逆的威严,“放了你手中之人,一年为期,燕王之师不犯幽州。”

孟青阳的手有点发抖,嘶声叫喊:“你是何人,我如何能信你所言?”

黑底金字的战旗在风中展开,遮住了远山外斜阳的光辉。

赵子默恭敬地后退,和列阵前端的将领们一起翻身下马,跪拜于地,千军万马在那将军面前齐齐俯首。

铁甲将军脱下头盔,血和汗水一起甩落,他的面容高贵而英俊,气息凛冽而骁悍,一人一骑临于阵前,竟有雷霆万钧之势。

谢云嫣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幼时,初见他,曾经笑嘻嘻地夸他:“人如龙,剑如虹,英姿无双。”

过了这么多年,很多人、很多事,都已经变了,只有他,一如当年。

他的语气平静而倨傲:“吾为李玄寂,平生所言,向来无人能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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