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西山,暮色渐沉,浮在冰上的花灯琳琅满目,不远处落起了烟花雨,欢声笑语中炸响了将要到来的除夕。

处处灯火辉煌,处处芬芳馥郁,处处是人间。

乐有初起身,掸了掸衣尘,道:“今夜还有事,先走了。”

楚晏倒没问她要去哪,只是轻应了一声。

二人就此别离。

走了几步,乐有初打了个喷嚏。她今夜并无正事,只是被这喧嚣惹得有些发冷,胸腔中涌出一股格格不入的郁躁。这一喷嚏,倒是想起了狱中人。

冷风一吹,是刺入脊骨的凉意,她连忙扰了扰衣衫,犹自往知府中赶。

在街上拦了辆路边的马车,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

再落马时已是截然不同的景色,若未亲眼所见,她还真难以置信,这一个小小知府大门口的装修竟如此豪气。

左右立着完美的两尊石狮,活神活现地张着獠牙与虎爪,红梁雕青霄残云,褐柱刻圆月波涛,倒是一派活色生香,笔底春风,异草奇花遍植门旁两侧,暗香浮动,月色挂中天,但这广梁大门前,六个提刀侍卫竟是满面惰然慵懒地坐在地上。

古书有云:“使民有父之尊,有母之亲。如此,而后可以为民父母矣。”

单是侍卫都如此懒散,又如何使民尊之亲之?

乐有初面色一沉。陈康不单在关竹捞民众的油水,眼下更是连几个手下都训斥成这般模样。不敢想象,近几年关竹县的冤假错案该会是多少?

她强按住心中愤懑,绕后朝狱牢而去。

狱牢大门前原本守着四个侍卫,但此时落起了雪,便都缩到了狱内,连门都没有阖上。

乐有初跃上屋檐,搬开几片青瓦,将扇骨的迷针对准下边的侍卫,不过片刻,纷纷倒地不起。

她双脚一踮跳了下去,能听见狱牢中水声滴滴答答,砸在地上时而回响,一旦有人微微动作,便响起铁链清翠的音符。两旁囚禁着不少人,见到她的到来也并无动作,只以为是什么官大人,脸上神情都挂着绝望与苍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腥朽之气。

乐有初边走边打量了许久,疑惑颇深,此处关着的只是待审犯,还未定罪的牢狱,又为何会有严刑利器?再观其囚禁之人面相,个个皮骨瘦削,双目空洞,恹恹欲睡,似是有伤在身。

直到狱牢尽头才见着姚京玖的身影。

她入狱不过三个时辰,脸上却已没了早晨那股神韵,身上仍是那件艳红的衣裳,却变得褴褛,没再能衬出她的冷艳,右颊烙了一块灰尘,满是落魄。

任是乐有初,都有些微讶。

她用扇柄的尖刃撬锁,走了进去。

“姚大人。”

姚京玖微微抬首,眸中的情绪复杂交错,胸膛抽动着,似有痛不堪言。

乐有初看懂了。

她少了那股轻佻的口吻,一字一顿郑重地重复了白日的问题:“姚大人,天下当真平定了吗?”

姚京玖兀地自嘲笑了。

“连一个小小的县令,都敢妄动私刑,枉顾黑白,是非颠倒,严刑逼供。”乐有初定定地看她,伏身,替她拭去右颊的灰尘,淡道:“你看见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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