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摇摇晃晃,醒来时,秋露浓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硌出来了。

狭窄的室内几乎称得上是朴素,像个随手从哪个驿站里买下来的。

秋露浓摸着后颈坐起来,却并没有迎来想象中的腰酸背痛。

不仅不疼了,之前的手脚无力和头脑昏沉也消失了。

这是哪位英雄把她从祁知矣手上救下啊。

秋露浓摩拳擦掌,一掀车帘,看到了......坐在马车前的车夫祁知矣。

日落西山,夕阳中青年背对自己,懒散的斜靠在车门,一边挥着马鞭,一边悠闲的晃着自然垂下的一条脚。

秋露浓瞬间萎了。

在祁知矣侧身将目光投向自己之前,她迅速放下车帘,缩回马车内。

“水东流”还在祁家,身上重金制作的保命符文不见踪影,估计之前换衣服时被人拿走了。

秋露浓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华贵长裙,觉得自己现在就是个除了好看外一无是处的废物。

柔弱,且没用。

马车掠过低矮的枝丫,抖落片片树叶。

进了丛林,车内更加颠簸。

秋露浓一边骂着祁知矣的驾车技术,一边抽出发簪摘下耳饰,确认之前藏好的神行符还在。

天女幽说的对啊,保命的玩意就得放在头上。

秋露浓长出一口气,慎重的收好。

路上没有丝毫停留,越来越快。这条路仿佛在祁知矣心里走了无数次,异常的熟练。

过了许久,马车终于停了下来。

天空暗了下来,乌云低沉,黑夜中连风都是阴冷的,影影绰绰中仿佛藏着黑影模样的怪物。

昏沉的月光时隐时现,偶有一声鸣叫,便是死气沉沉的昆虫飞过。

秋露浓下车时,见到的就是这样诡异的森林。

最中间有一株粗壮敦实的参天大树。主干高而扭曲,枝叶茂密幽暗,在一片干枯的树木中显得非常奇异。

走近了看,才发现古树旁一片漫天的光亮,几乎是汇聚成一道浅浅的银河。

暗绿色的萤火虫在坟前四处飞舞

长身玉立的青年站在坟墓前,任由冷风拂起自己的长发。

“你被放弃了。”

秋露浓远远的站在一旁,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突然听到祁知矣说了这么一句话。

“剑宗那群人放弃你了啊。”他扭头,望向秋露浓。

剑宗。

久违的听到这个词,秋露浓大脑有瞬间的死机,大概花了几秒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她眼前闪过了一张张脸。

剑宗是百年前最神秘的宗派。

凶名卓著,行事肆意妄为,几乎是百无禁忌。

可其实上,也只不过是秋露浓一时兴起搭建的草台班子,满打满算不超过八个在编成员。

在祁知矣怜悯和冷漠交织的眼神中,秋露浓突然明白了。

知道“小祁”这个称呼的人,除了她本人以外,就是剑宗的人。祁知矣明显是把她当做,被剑宗从小培养的的卧底二五仔,送来这当替身。

“你觉得......”秋露浓斟酌着话语,有点呆滞,“他们应该来找我吗?”

“这些天里,我把消息放了出去,放松了祁家的防卫,等了又等,可他们还是没来救你。”祁知矣打量起她的表情,轻声问,“你难过吗?”

几乎是理所当然的,秋露浓之前的举动被理解成笃定自己不会死的任性。

而那一夜后,祁知矣对她态度又恢复到之前的彬彬有礼和冷戾,充满距离感。那些亲昵和拥抱宛如只是一场幻影。

探究的视线在秋露浓脸上扫了又扫,并没有找到任何想象中的慌张或者痛恨,祁知矣也不恼。他转身,立在那块墓碑前,伸手扫了扫碑上干枯的落叶。

祁知矣的她这个替身的兴趣仿佛是消耗殆尽,再看一眼都只觉得无趣。

“原来都过去这么久了,人全都变了。”祁知矣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语调上扬,仿佛在说一件很愉悦的事情,“你看,现在连你的剑宗都变成这个样子。”

恍惚了片刻。

秋露浓意识到,他不是在问自己,而是在对那块墓碑说话。

像个神经病一样。

黑沉沉的夜,连星星的微光也没有。

幽绿色的萤火虫照亮了树荫下的角落,黑色的石碑,上面隐约刻着字。周围被下了什么术法,所以没人打扫也没长杂草。

想着看清楚那是什么字,秋露浓就起身往那走。

走到祁知矣身后,即将见到石碑上的字时。

突如其来的疾风迎面,带着肃杀的气势。

秋露浓感觉自己像是被风化作的刀刃拦腰截断。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秋露浓已经被击飞在空中。

在时间以数倍放慢的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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