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裴照神情骤然一变。

他不顾身上被牵扯到的伤口,腾地站起身:“你说什么?”

侍童又重复了一遍,见裴照神情变幻不定,久久未说话,又小心地补充道:“您不在,我便只说乾元宗弟子那般多,我记不得了。”

“然后,李长老又问我们宗里可有过发色雪白的弟子。”

“我自然是答的没有……”

听完侍童的讲述,裴照深吸了一口气:“知道他为什么会来打听这些吗?”

侍童摇头:“李长老没说,我也不好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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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照挥手屏退了侍童,独自在屋内站了一会,又缓步行至了窗前。

裹着凉意的晚风自窗缝溢入,吹得他衣领微动,衣内被灵鞭抽到的地方隐隐作痛。

他复想起离开邀月殿前,玄清仙尊叫住他,突然问:“疼吗?”

他当时有些愣怔,不知师尊为何这样问,于是恭谨答:“是弟子有错在先,这是弟子应该受的。”

玄清仙尊却重复问:“我是问你,疼吗?”

知晓师尊不喜谎话,他老老实实答:“疼。”

长久沉寂,他站于原地一动不敢动,却听得道幽幽低叹:

“可她当年一声疼也未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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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站在夜风徐徐的窗前,再想起这句话,裴照眼眶有些泛红。

“阿宁……”

裴照手捂着心口,缓缓闭上了眼,“你若真的还在,便来见师兄一面……”

“哪怕是带着剑,来取我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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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朦胧月光宛若丝缎,柔顺地披落在每一处屋檐。

回屋歇息时路经隔间,长宁发现少年又没有锁门。

甚至于,这次敞得比白日那回还要开。

她手中长剑还没收回体内,见此状况,剑身摇晃起来。

长宁无奈地按住它,顺了它的意思,走进了屋。

她并没有叩门这一意识,好在少年此时也并未入睡,而是站在窗前,像在看月亮。

似是因为将要入睡,他此刻穿的衣衫很柔顺,下摆松散垂下,只露出一小截玉似的脚踝。

长宁一眼望过去,还是没找到尾巴。

此时,少年似乎察觉到长宁的进入,转过了身。

长宁表明来意:“你没有关门。”

她强调:“你总是不关门,这很危险。”

少年愣了愣,粲然一笑:“您是在关心我么?”

长宁“嗯”了一声,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说完事情,长宁便要走,临走前想到什么,忍不住问:“江知夏说,你身上有很香的糕点味道,为什么我闻不到?”

在她的感知里,少年身上只有很浅淡的皂角气息,还要离得很近才能够嗅到。

“这……”少年稍有些羞赧地道,“这是我所属这一族的特殊能力。”

“初次见面,对方会从我身上闻到她最喜欢的气味。”

而气味浓淡,则和那人心思深浅有关,白日那姑娘觉得气味格外浓,足见她心性赤诚、胸无城府。

至于长宁说的皂角味……少年喉结动了动,脑中不可避免得回忆起了与皂角有关的旧事。

“阿辞,你好香啊……”

“下次也要这么乖,好不好?”

他骤然闭眼,刹住了扑涌而来的回忆。

那是只有他记得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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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不要着急。

这一次他们会有很长时间,没有谁能阻止能打断。

只是……

少年咬着唇,声音很低:“能不能别去……”

长宁还在思考香味的事,骤然听到少年话语,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别去什么?”

“别和他们去瘴源。”

少年漂亮的眼眸盛着恳求,“那里面……会很危险。”

长宁捕捉到的却是另外的信息:“关于瘴源,你知道些什么?”

她还是一如过往的敏锐,少年面色挣扎,终是点了点头:“我是知道一些……”

两人在桌前坐下,少年一面斟茶,一面轻声解释:“瘴气的可怕之处,其实不在于它本身,而在于它的力量来源。”

“瘴气可以捕捉人的情绪,将之转化为自身的能量,并将之反噬于人。”

也正因此,愈是情绪丰富的人,受到瘴气的伤害也会愈严重,愈是感情淡漠的人,受到瘴气的影响就会越小。

“而瘴源的形成,正是因为情绪——足够强大的情绪。”

“换而言之,便是执念。”

少年在讲述这些时没有笑,面容有些冷,眼眸在灯烛下恍若曜石熠熠。

“是哪怕身死魂消,也长久徘徊于世、如何都不肯散去的执念。”

他语调淡淡,隐有不易察觉的嘲讽,“可既是强大到足以形成瘴源的执念,又如何会是能轻易被封印的。”

所以,那些人想要依靠占卜出的那些东西去封印瘴源,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是执念,便唯有化解一道,若强行封印,只怕是要玉石俱焚。

“所以。”少年抬眸看着长宁,眼里是烛光倒影,“不要去,好不好?”

不想长宁去,并不是不相信她能封印此处瘴源,而是因为某些缘故,他不想她进入这处瘴源。

原本就漂亮的眼眸在熠熠烛光下愈发动人,如此恳切的目光,令长宁都忍不住心颤了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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