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娘的笑声传出屋外,“那可不!仙师给的,还能有假?太灵了!一会儿我就去玄天观还愿去!这回可得好好准备些献供!”

先头那几个鸡蛋,实在是太敷衍了,得亏仙师没嫌弃呀!

吴大娘着急忙慌地离了许家,“我得赶紧去!别叫旁人给抢了名额!”

吴大娘挎着一篮子东西笑眯眯地敲起了玄天观的大门。

还别说,真有那闲人,因听说了玄天观郑家傻子变精的新闻,跑来看热闹的,被拒之门外也不死心。

看见吴大娘还笑呢。

“哟,老吴,这是来烧香拜仙人啦!”

吴大娘点点头,“是呢!”

她也不多话,就一门心思地望着大门。

跟这些个不懂事的闲人有啥可说的?

她都跟老许说好了,这玄天观仙师极灵验的事儿,就她们自己人知道就好了,千万别到处说。

人家郑小郎都说了,仙师才得道,法力还得慢慢涨呢,一天才能让一个人许愿,这要是十里八乡的都知道了,那她们要许愿不就不方便了吗?

没多大会儿,就听到小家伙来喜蹬蹬地跑来开门了。

“吴大娘!”

“诶!”

吴大娘笑得合不拢嘴,还伸手摸了摸来喜的脑袋瓜子,从篮子布上拿起一把小枣塞给他,“多乖的孩子呀!”

她嘴里话快,动作也迅速,自己个一闪身就进去了,还捎带手回身把大门给关上了。

仙师一天就只能显灵一次,她可不想让旁人再闯进来抢了!

“咱走,去叫……去请你们少爷呀!”

来喜捏着手里的小枣,眨巴着眼睛跟在后头,心想,果然有了仙师都不一样了。

早前镇上那些大娘们,虽说没有打骂过他吧,可他有一回也听见了她们的议论,说他这样的娃子,怕是一辈子都说不成媳妇了。

之前坐在大柏树下,伸长了脖子往里瞧的闲人们,见了吴大娘这作派,都撇嘴翻眼。

“这老娘们,神神叨叨的!也不怕进了那观里中邪!”

“看那架势,篮子里怕是有不少!”

“老吴知道了准保要揍这败家娘儿们!”

“哼!就老吴那个蔫货!还指着婆娘做针线活挣钱哩!”

吴大娘一马当先,来到大殿前。

她正要大步往里进,就听到殿内传来一道清亮悦耳的声音。

“吴大娘请进……”

那声音,吴大娘倒是认得,正是那位得了仙人点化的郑小郎。

可昨儿是大家伙一道来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拉着郑小郎问长问短的,都把郑小郎当成自家街坊的子弟一般,随便得很。

这会儿听起来,人还是那个人,可这声儿,多了好些悠然仙气的味道。

让整个大殿,整个道观,似乎都一下子都静了下来。

吴大娘迈出的大步子,在半道上收了收,变成了小碎步了。

“吴大娘请……”

吴大娘朝着声音来处看过去,就看到郑小郎已经在神龛侧面摆好的蒲团,正盘膝端坐,衣衫发型都整整齐齐,一束晨光自破旧而干净的花窗内照进来,刚好擦到了郑小郎的额角。

把郑小郎这张小脸照的那是极素净,又极好看。

真有点像是神仙座下的童子那调调儿……

吴大娘多看了几眼,都觉得自己的老花眼似乎清晰了不少。

吴大娘心想,没想到郑小郎病好了以后,竟是越来越俊俏了。

要是她家闺女还没嫁人,她是很乐意给郑小郎当个丈母娘的。

吴大娘迈着小碎步子,来到神龛前跪好。

她正要扭头去看郑小郎,就听郑小郎又发话了。

“吴大娘,你只管在心里去想,往日你这眼睛,如何不便,如何痛苦……仙师仁善,都会听到的。”

吴大娘也悄声静气,弱弱地问了句。

“要,要想多少时候?”

为啥昨儿还不是这个章程,而今天就不一样了,吴大娘是一点质疑都没有过。

“时候到了,敲磬一声。”

吴大娘稀里胡涂,也不知道这磬是个啥玩意儿,偷偷拿眼角扫过去,就看到原来郑小郎的膝头,摆着一片黑石板。

吴大娘心里哦了一声,原来这黑石头就是什么庆啊!

吴大娘转回头,闭起了眼睛,就开始想了。

要说她们这一岔儿媳妇们,眼睛最早老花的,就是她了。

她就觉得她这眼睛不好,就是当初月子里落下的病。

那不是她头一胎生了个丫头么?

她那婆婆脸拉得老长,就给她做过三天的饭,就让她自己起来做饭干活了,还指桑骂槐的,她男人也不疼人,就在那儿不声不响地,她那时候是新媳妇年纪小,啥也不敢吭,夜里全家人都睡了,她就抱着娃偷偷哭,这么着就落下了病根。

等后来她又生了儿子,腰杆子硬了,也看透他们老吴家了,该吵的吵,该打的打,反倒是爽快得很,可惜终究是操劳的命,眼睛模糊得不行,认针是早就认不成了,有时候还会把针戳歪了地方,就是淘米洗菜,都不像从前那样做得细致干净。

可是再模糊下去,做不了针线活,少了每个月一百文的进项,做饭又做不好,她不成了全家的废物了么?

她想到深处,带着皱纹的眼角泌出两行老泪,仿佛已经看到被全家人嫌弃的悲惨未来……忽然一声金玉相击,余韵悠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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