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肩膀小小的,甚至有些太过瘦弱,但却给他踏实的安全感。这些年,他过的无一不是刀口舔血的日子,想杀他的人很多,梦里都是刀光剑影,尸骨成山。

“我说过,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只要你乖乖地留在我的身边。”

“留下来就好。”

一切都结束了,不是吗?

“殿下……”她身子有些僵硬,沈彻的声音太过温柔,让她不敢回话,更不敢随意动弹。

他窝在她的背上沉沉睡去,呼吸均匀浅淡,纤长的睫毛害住了那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在脸上落下小小的扇形……

外头是凉凉的月色,夜风吹过茂盛的树荫,发出簌簌的声响,一切都显得格外宁静。

梦里有温柔多雨的江南,有黄沙漫漫的塞北,还有许久未见的母妃,就站在御花园的万花丛之中,笑容慈祥和蔼,朝着他打开双臂,策儿,母妃给你做最爱的桂花酥。

可这些他从前都没梦到过,不是那张张狰狞破碎的脸庞,就是血流成河的宫殿,无数次的梦魇,他只有靠着御医调制的药方才能安然入睡。也只有这个时候,他不再是那个杀戮成性的靖安王,而是毫无防备的孱弱少年。

这样的梦,他舍不得走。

“殿下……”祁风从外头端了香茶进来,见此情形不由有些诧异,正要上前,她赶忙用指尖在唇瓣上比了比,示意对方步伐放慢些。

“嘘……”

祁风细望了望,沈彻睡得极其安稳,面容恬静,他向来浅眠,稍有动静就会睁眼,今日却雷打不动。

“我来吧……”祁风伸出手去,试图想将沈彻接过来,一走进,才发现他的双手正轻轻地搂在姜元初的腰身上。

她跪坐在地,四肢发酸,沈彻看起来身形清瘦,但实际上却十分有重量,不敢深吸一口气,怕动静会吵醒了他。

真的好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直到祁风小心翼翼地把姜元初从他的怀里解救出来,也没有任何要醒来的迹象。

姜元初如释重负,看了一眼祁风怀里的沈彻,比起平日的不可一世,此刻安静沉睡的模样倒更贴近真实的他。月色透过窗子,倾泻在清秀的脸庞上,落下淡淡的剪影。

把沈彻挪到榻上似乎成了祁风最驾轻就熟的事,等盖好毯子,他才轻吁一口气,淡声道,“殿下很久都没睡这么安稳了……”

很久是多久?从他决定废帝开始?还是将新帝送上龙椅的那一刻,皇权离太近,平安顺遂好像又离他远了些。

“奴先告退了。”她不想多去理解祁风的有感而发,光听着就有些压抑,让人喘不过气。

“姜姑娘留步。”

脚步缓缓停下,月色清冷照在身上,发出柔柔的光。

“能不能留下来,多陪一会儿殿下?”祁风自作主张开了口,不知道为何,看着榻上沉沉睡去的沈彻,总觉得这姑娘身上有非比寻常的能力。

亦如初次见面,祁风被她的面孔给震撼到,一个模子刻出的人,太相似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又从门口折返了回头,走到榻前坐下,不说一句话。

“多谢!”祁风诚恳地说了一句,转身出了屋子。

她呆坐着,静静地看着香炉的焚香,约莫半个时辰,榻上连低微的呓语都没有,到底还是谨慎了些……

只是这人不知何时拽住自己衣裙的,她轻轻从他手心收了回来,径直走到门外。

月色很美,庭院的廊柱上靠着祁风的健硕的身影,她走过去,在他身旁的石阶上坐下。

“祁将军能不能告诉奴,为什么是奴?”

没有倾城容貌,亦没有出挑的身手,甚至累赘一样,这样的人,如何能入得了靖安王的眼?若说这其中没有蹊跷,必然是不可能的。

“姑娘心中既有疑虑,何不亲自过问殿下?”话语,像盆冷水浇溉下来,跟自己想的如出一辙,她笑笑,祁风毕竟是他的人,那怕真的有什么,守口如瓶亦是职责所在。

“祁将军,你外衫破了,脱下来让奴补一补吧……”她没有继续追问,借着月光,看到他衣衫上很大的一条裂缝,虽然无伤大雅,但终究是不好看的。

“不用劳烦。”祁风心头一热,嘴里说出来的话却不太友善。

“上回在奴院,奴还未曾谢过将军出手相救……”

只是法子不够温和罢了。

不过一码归一码,该谢的还是要谢。

祁风有些无奈地脱下外衫,递给她。

针线在巧手中灵活游走,她全神贯注,一针一线,仔仔细细。祁风好像突然懂了,也许靖安王真正在意的未必是这副脸孔,而是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愿如此吧!他心中长叹一口气。

她站起身来,将缝补好的衣衫双手捧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眉眼弯弯,“祁将军,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一点也不凶。

她只是想借此话缓和一下尴尬的气氛,毕竟她印象中,祁风从来就没有笑过,最多是蹙眉。

身后的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沈彻不知何时醒来的,笔直地站着,月色如霜晕染在他素白色的中衣上,凭添一分肃杀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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