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江淮。”他隐隐约约听到是厉闻昭在唤他,一声接着一声,好似附在耳畔,又好似远在天边。

江淮感觉眼皮太沉了,如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在意识模糊中,他轻轻应了一声:“师尊……”

话未说完,手就从胸口滑了下去,人也跟着惊醒了。

外面湛湛长空,一片昏黑,隐约有欲雪的迹象,寒风吹散了屋里的暖意,被吹起的帷幔扬到了江淮的脸上,刺挠地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屋里头静的很,除了呼呼风声,竟是连一点别的声音都没有。

身上被盖了厚厚的被褥,闻着味道,猜测应该是刚洗过的,江淮蜷曲着陷在里面,翻了一个身,被窝里的暖意让他沉沦,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了。

这是哪里?他心中一凛,抬眼去看窗外,发现窗户没有闩上,被风吹地摇摇晃晃。

明明应该是日头高照的时候,天色却又沉下去了一些,江淮躺在床上,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他最后一次清醒的记忆,还停留在几个时辰前,自己踩到香蕉皮的时候。

不多时,窗外落起了雪,这雪起先是飘如柳絮的小雪,没过多久,竟成了鹅毛大雪。

滇南的冬天极少下雪,这一下,风雪交织,吹得人发冷,很快,千山万壑都隐匿于这点点雪色里。

江淮这才醒过神来。然后四顾茫然,师尊呢?

他起身去关窗,“啪嗒”,是门闩合上的声音。回头,看见自己的大氅被随意挂在椅把上,白色的绒面上,沾了血迹。

这一觉睡得并不舒服,醒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痛,骨头架子像是被拆了一遍似的,一动都疼地发酸。

江淮刚要开门,去看这是哪里,门锁突然被人从外打开,入眼的,是昏迷前看到的那位老道士。

这下,他终于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了,老道士就好整以暇地站在他面前,和昨晚的打扮无异,只不过这次没有拿摄魂铃。

“醒了?”老道士直接绕开他,朝后面走去,“原来你是魔道之人,还有,你说得那位朋友,是厉闻昭吧?”

江淮又关上门,跟上去问道:“你见过他了?”

“呵呵,厉闻昭三百年前就臭名昭著了,这修真界还能有人不认得他?”老道士背对着他,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江淮知道瞒不过,干脆直接问道:“那道长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老道士喝了一口茶,是温的,已经有些凉了:“小子,你还真是奇怪,不关心自己现在的处境,怎么关心起那土匪头子了?你们魔道之人不是最厌烦这种所谓的同门情谊了吗?”

“可是道长还救了我不是吗?”江淮反问,“你们仙门不也应该最厌烦和我们魔道的人有瓜葛吗?”

不知怎么,他觉得自己像在钻牛角尖,于是又补充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这么随口一说而已,还请道长不要放心上,要是说错了,我给你道歉。”

这回,老道士不再逗他,正色道:“他受了伤,被那女鬼带走了,那大氅是他被抓走之前丢下来的,想必是给你留的。”

这也能看出来是给我留的?江淮瞅了一眼椅把上的大氅,满目不信。

老道士把茶盏放回桌上,说道:“难道你觉得都到他这个修为了,还需要穿这种东西保暖?你看你,都给你盖了这么厚的被褥了,睡觉的时候还念叨着冷,不是你的还能是谁的?”

那也只能算物归原主而已,江淮心想。

老道士喝完了茶,忽然又道:“已经给你带出来了,我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想救他,你得自己去,照你说得,仙魔有别,我可没办法帮你。”

江淮:“那这里是……”

“驿站,”老道士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说道,“专门给我们这种人设置的驿站,在林溪道上,要想去那寨子里,得向东走个两三里路,要是御剑,一盏茶的时间。”

“你要是真想救他,就尽快出发,他受了不轻的伤,那女鬼并非善类,四灵局又镇压魔气,是这天底下最克魔修的阵法,只怕厉闻昭等不起。”

好像厉闻昭也说过类似的话,江淮忍不住问道:“四灵局,这么厉害吗?”

“四灵局调阴阳,震邪祟,是天然阵法,神仙来了都无法破开的,”老道士优哉游哉地眯起眼,伸了个懒腰,“但是那女鬼生于阵法里,早就已经融汇了这里的灵气,所以才可以随意进出。”

江淮:“你说的女鬼到底是谁?”他不记得自己有看到什么鬼。

“不晓得,”老道士回道,“我也是好不容易才把她引出来的,至于长相嘛,水灵灵的,生前怕是个大小姐呦。”

“哦。”江淮低头,轻轻应了一声,转而去看椅把上的大氅,犹豫不决。

他得先找到谢霄才行,厉闻昭受险,以他自己的能力,只怕是有去无回,根本没办法救人,如果要回九嶷山去找其他同门的话,只怕时间耽误不起,可现在,他也不知道谢霄在哪里,有没有从柳箐月手中跑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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