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闻昭的额头上全都是汗,体温也是烫的,刚刚他挨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隔着衣服布料也能感受到他肌肤的灼烫。
江淮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入手一片滚烫。
“好像还有点发烧。”
007:【那我们不走了吗?】
江淮看了一眼厉闻昭,说道:“拖着他,恐怕不大好走。要不,你先去外面的那些屋子里勘察一下情况,我留在这里照看他?”
007:【可以,但是要收费,我欠你的一笔勾销,划算不?】
“成吧。”江淮嘴上应着,心里又想,小东西,迟早从你身上赚回来。
007迅速飞出去了。
桌上的烛台光线逐渐弱了下去,江淮又从自己的百宝囊里掏出了两根新蜡烛,点上,然后拎着木桶,踏进了后院。
他要先给厉闻昭清理一下伤口,临走前不放心,又把渡生罩放到了昏睡的人身边。
厉闻昭似乎睡得很沉,呼吸时轻时重,时急时缓,汗顺着额头滚落,被江淮顺势擦去了。
后院和先前来时没什么两样,或许是夜深了,又多了几分冷意。
手上满是血,江淮先把手洗干净了,才打了水回去,屋里,那种诡异的声音仿佛停滞了一般,不再传来,但是从地下飘来的腥甜和腐烂味儿却是一点也没消散。
厉闻昭睡得很不安稳,他急促呼吸着,喉咙像是被堵住了那般,两手握成了拳。
他看起来是想说话的样子,只是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江淮把桶里的水加热了,然后从百宝囊里掏出了一条布,浸水,去擦拭他的脸,脖颈,还有手。
厉闻昭的手攥地太紧,江淮掰不开,就只能把他腕骨擦了,再朝上,把他上面的肌肤也顺带擦一擦。
这样的作用是可以降温,江淮想起自己以前生病的时候,妈妈也总是这么做的,只是后来大了,就会直接送去医院,这招手法虽然原始了一点,好在管用。
来来回回擦了几遍过后,厉闻昭握成拳的手总算是松开了一些,但他依旧烧的迷糊,他有很多受伤的经验,却极少生病,不知道生病的初夜最是难熬。
他沦陷在很多年前的梦里,抽不出身,又像是被困在了画里,画上画着旧时的宅院,里面上演着不堪回首的幕幕往事,寂然无声。
等露在外面的肌肤都擦得差不多了,江淮又小心翼翼地把他衣袍褪去,让他上半身露了出来。
厉闻昭的身体比想象中的要壮实很多,原本缠着的绷带早就被血浸透了,肌肤上覆着一层层的汗珠,也不知是疼得,还是热得。
江淮以前最怕疼,所以出行前特意把架子上所有的瓶瓶罐罐都一股脑的塞进了百宝囊,想不到居然在这时候派上用场了。
他把乱七八糟的保健药品扔到一边,取出了谢霄给的金创膏,一只手解开了厉闻昭的绷带。
伤口很深,能辨认出是剑伤,此刻血正不断从中溢出,很快又沾满了江淮的手。
江淮一时间不知道先做什么,只能把金创膏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掏出了两段纱布迅速给他裹住了。
厉闻昭微微偏过了头,他的脸在眼前,灯下,显现出了几分少有的憔悴,他在意识迷糊间,反复说着一些话,颠来倒去的,江淮也听不懂说的什么,只见到他如墨的眉峰敛起,揣测他应当做的是噩梦。
发烧的时候确实容易做噩梦。江淮如是想道。
止住了血,江淮帮他把衣裳重新穿起,当触碰到他手的时候,发现他在轻微颤栗。
手面还是烫的,厉闻昭的呼吸猝然急促起来,他在梦里说着梦话,声音低哑,像是祈求,一遍又一遍:“不要,不要……”
江淮犹豫不决,不知道要不要安抚,他对厉闻昭的抵触,多半来自于一种恐惧,好像只要一看到他,就会不自禁的加快心跳,坐立难安。
他怕惹厉闻昭不高兴了,苟不住命,又怕选错了路,改不了结局。
满腹的心事,无法言辞,最后,他还是去握住厉闻昭的手,轻轻拍打,想让沉在梦里的人,好受些。
厉闻昭在梦境中挣扎,那些过往的回忆把他越拉越深,他沉在漆黑/逼仄的冷水里,快要窒息。
溺水的人,找不到任何的支撑点,只能任凭身体无法控制的朝深渊沉陷。
厉闻昭的手在这一瞬失了重,将他自己从梦魇的余烬中拽醒。
眼前的光点模糊不清,无法聚焦,他像是溺水刚获救的人,压抑不住的咳嗽起来,想要把咽下去的水都吐出来,为此,他每一声都咳地极为用力。
再回神时,有一道身影挡住了那点微末的光,目光最后聚焦的地方,是江淮的眉眼。
江淮身形清瘦,却在背后的灯下被无限放大,厉闻昭看着他的眼,感觉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眼里像是浸了水,忽闪忽闪的,连肤色也被烛火映地不太均匀。
江淮被看得有些不自在,把目光移开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
厉闻昭静了片刻,忽然开口道:“扔得挺准。”
声音嘶哑,像是被火灼烧过一样,除此之外,没有别的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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