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玄真君忍不住抽了抽手指,差点伸手去敲端木灵修的脑袋,而与此同时,杨檀的心情也不怎么美妙。

沉香辇化作流光,飞星般疾驰在云间。

若有若无的香气氤氲在辇车里,杨檀倚在榻上,懒懒地望向虚空,不知在想些什么。向华予坐在下手,一言不发的拿起绷带,一圈又一圈地缠上小臂,绷带刚一缠上去,顿时沁出淡淡血色。

方才他带人阻截仙道之人,在激斗中受了不轻的伤,用寻常手段无法愈合,只能暂时裹住,等回去再行医治。

“师尊。”

向华予抬头,贵公子模样的青年面色苍白,精神萎顿,看上去可怜极了。

“弟子……弟子无能,竟然让那些假仁假义的狗东西闯了进来,坏了师尊大计,还请师尊责罚。”

责罚?责罚什么?

杨檀在心里把魔道中人的行事风格回忆一遍,顿时了然。

魔道作风向来凶残,惩罚也是极其残酷,自家这便宜弟子不想着推卸责任,反倒主动领罚,其中必有蹊跷之处。只是他倘若心慈手软了,怕是更要被人看出破绽。

“哦,你不说,我倒还忘了,你之前信誓旦旦告诉为师,这次定能拦住那些玄门大派,怎么到头来,居然还是让这些人钻了空子?”

青年收回目光,落到他身上的目光隐含警告。

“虽说是因为那几个玄门老怪插手,散花檠才走脱了。但散花檠是什么宝贝?世间修士如此之多,怎么可能没人打它的主意?思虑不周,败坏本座大计,就算你是我的弟子也免不了罚,自己滚去自己领三十抽魂鞭。”

“弟子受罚倒是没什么,只是师尊,那位重黎……尊者?师尊真的不考虑给他一个名分?”

向华予满脸忧心忡忡,像是真心在为师尊考虑。

“如今咱们圣门在天绝山之后,门人就凋零了大半,此时正需要强者加入。重黎尊者修为高深,就算当个副教主也是行的,不过现在圣门左右护法都有人了,要是想让重黎尊者上位,那就必须得有人退下才是……”

杨檀顿时精神一震,别看便宜徒儿在他面前温良恭谨,可他却深知向华予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之所以主动领罚,不过都是为了这句话罢了。

再看立在珠帘边上的重黎,依旧身形挺拔,眉目沉凝,仿佛一座没有温度的石雕,又像一竿枯死的青竹。

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傀儡,到最后竟成了他的心魔?

再度涌起复杂情绪,杨檀闭了闭眼,把全副心神都放在向华予身上。

一而再,再而三地试探重黎与他,他这个便宜徒儿,到底想干什么?

“不必了。”缺少原主记忆,哪怕再神机妙算,也想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干脆大手一挥,“既然圣门左右护法已有人了,又何必随意变动,引发圣门动荡。”

话音刚落,向华予就缓缓扯出了一抹笑,那笑里有欣慰,庆幸,以及其他更深的东西。还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起身告辞,说是去领罚了。

也不知那孽徒到底明白了什么,笑得这么舒心。

杨檀叹了口气,只觉得魔门仙道都一样糟心,看来看去还是自家重黎最可爱。

只要招招手,傀儡就噌噌噌地走过来,乖巧无比地坐在他身边。

“主人,是谁惹了你不高兴,可要我动手把他杀了?”

如此杀气十足的话,被傀儡说来,却像是吃饭喝水一样寻常。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只有重黎这样心中不染尘垢,全心全意信任着他的人才能说得出来。

魔门人心诡诈,就连一直跟着他的金姝,也未必不是他人的探子,要认真算起来,真正由他创造,能托付他信任的,唯有重黎一人而已。

但越是如此,他就越是感到不安。

一个人要是有了值得信任的存在,那他也就有了弱点,而魔道中人,最擅长破人心防。

摇头把这些烦乱心绪挥去,杨檀抚着重黎的手问道:

“我记得散花檠虽极有灵性,但它最后确认了你为主,怎么样,能否感应到它在何处?”

重黎茫然摇头。

“主人忘了,散花檠在认我为主后,我又把它送给了主人,只是后来被无形剑打断了……”

也就是说,重黎自己放弃了散花檠的所有权,把它转赠给了自己。偏偏心灯并不乐意落入一个魔道修士手中,激烈抵抗,于是在所有权转移过程中,出现了一刹那的空白,而白阳剑派的“无形剑”又好巧不巧地劈开山头,逼自己和他对战。

于是散花檠到现在,仍是无主之物。

就算重黎修为再高,又怎能感应到自己放弃的法宝呢?

正沉思间,沉香辇忽然一震,空气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冷气息,紧跟着,外间赶车的金姝就闪了进来,娇声道:

“圣君,小光明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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