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欢拿着这些赏赐走出皇帝的书房时,笑意就未从眼角落下过。晴晚见到自家公主如此高兴,心中揣摩了几分扶欢高兴的缘由,然后笑着开口:“可见陛下真是呵护疼爱殿下,内务府新造的首饰,送来后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殿下。”
扶欢轻声道:“皇兄待我,是很好的。”
或许因为她是公主。
扶欢尽量让自己不想到那位至今仍被囚禁的五皇兄,撇开所有的一切,燕重殷真的待她如同亲妹。
书房内,皇帝褪去和扶欢说笑时的笑容,整个人变得低沉躁郁了一些。
“宫内的侍卫,统统都清查过了?”
慕卿回道:“已经清查了一遍,现在宫城内外的侍卫,都在东厂管辖之内。”
他抬起眼,说道:“东厂是陛下的亲卫,荣衰与否全掌握在陛下手中。现下宫中的护卫,陛下尽可放心。”
皇帝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自然知道东厂与司礼监全是皇家一手提拔起来与朝臣相抗衡的。家养的奴才,若没有皇帝的授权,是决不会爬到如此高的地步。他对慕卿,是全然的信任。可即便如此,皇帝眉眼间的郁色没有消下去几分。他在长桌前慢慢地踱步,金龙缎靴下,每一步都显得沉重。
“朕竟没有想到,燕重桦竟然已经伸到朕的后宫,第一个死的人是柳婕妤,那么第二个,第三个是谁?”他霍然转过头,盯着慕卿,“下一个是不是就要轮到朕了?!”
慕卿显然已经多次经历了皇帝这般躁怒的时刻,他缓下声音安抚:“柳婕妤是安王殿下早年向先帝进献的秀女,若不得陛下宠爱,这一小小秀女如何能在宫中翻起风浪。如今安王被囚禁在府,长久困顿,心志衰迷,怕是病了也未可知。以后决不会再叨扰陛下了。”
起头的那些话语,皇帝听着脸上有些挂不住。柳婕妤确确实实是先帝亡故前被选入宫中的秀女,只是那时先帝身体已经不大好了,这些被选秀入宫的秀女没有机会侍奉先帝。而皇帝在一个冬日见到了摘梅的柳婕妤,便日日夜夜记挂在了心上。
登基之后,他用尽手段,才把那柳婕妤纳入后宫。
柳婕妤的入宫,虽没通过慕卿的手,但他掌管司礼监,不可能一点都不知晓。这番被说出来,皇帝气色不是很好,可是听到后面的话语,他的眉间郁色一点一点消失了。
皇帝瞬间就明白了慕卿的意思,不得不说,慕卿这一席话戳中他内心最深刻的欲、望与杀意。这些心底最深处的东西,之前还蒙着一层朦胧的遮羞布,现在被慕卿近乎直白的点出来,皇帝的眼睫在颤抖,他眼神发亮地盯着慕卿,像一只闻到血腥味野兽。
“那么长时间的囚禁,他一定会病的。”
皇帝兴奋起来,他走过去,抓着慕卿的手:“慕卿,此事交由你去办,务必不留一点痕迹。”
紧接着,他又道:“慕卿,你是朕最信重的爱卿,朕信你不会让朕失望。”
怕是连皇帝自己也不知晓,他看着慕卿时,眼中的信赖有多重。身为帝王,太过依赖一个人可不是好事。
但是慕卿不会提醒皇帝,他恭顺地跪下,一字一句对皇帝说:“慕卿定不负陛下的信赖。”
赏花宴就定在五日后,御花园被重新装饰了起来,纱幔柔软,檐铃叮咚,处处花香撩人。虽然赏花宴的一应事物都交由太后,但扶欢并不能真正的一事都不过问,毕竟这次赏花宴打着的名头还是长公主。
扶欢才将膳食敲定下来,天空便已经挂上稀薄的晚霞,霞色软漫轻红,将本已染上暮色的云又重新换了一种颜色。她将晴晚唤来,捧上昨日皇帝赏赐给她的首饰。
内务府新造的首饰自然是极好的,点翠的华胜翠色清透,像含着一汪水,凤含珠的步摇珍珠颗颗饱满,更难得的是都是一般大小,扶欢挑来拣去,选出了三样首饰。
晴晚看着那支凤含珠的步摇,是那些首饰中最为华贵出彩的,她小心地问道:“殿下这支步摇,也要拿出去?”
步摇下清润的珍珠微微抖动,扶欢含笑道:“皇兄这支步摇,本就不是给我的。”她摆手,正想叫晴晚将剩下的都拿回去,却不留神看到托盘中的另一支步摇。
不像那支凤含珠华贵璀璨,金玉堆砌,这支步摇做成金鱼的模样,尾翼用拉得极细极薄的金箔贴成,间或缀以点点米粒大小的彩玉,鱼头比起尾翼要小得多,但是眼睛用两颗珍珠替代,很是圆润可爱。
扶欢拿起这支步摇,那尾翼随着她的动作轻轻颤了颤,这条金鱼像是在对她点头致意一般,瞧着格外生动。她弯起眼眸,将这支步摇拿给晴晚看。
“我觉得这支金鱼步摇,比方才的凤含珠有趣多了,你说是也不是。”
晴晚看着,也被这支摇头晃脑的金鱼步摇吸引了注意:“虽然不甚华贵,但看着确实比凤含珠出彩了许多。内务府的人,果真心灵手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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